“瞧你那点儿见识。”条叔撇撇嘴:“真告诉了你,得吓得你尿裤子,是九万两!”
“啊……”姬四公把下巴都要张掉了:“九……九万两……”
“冯晚也不是寻常货色,你咬咬牙,先和老鸨子要五百两,然后再慢慢还价儿!”
“我还和老鸨子买卖什么?”姬四公搓着牙花:“我折个半数,直接把他卖给英王多好。”
“嗬……”条叔哭笑不得:“你有见英王的门路吗?人家又瞧得上你女婿吗?”
云瞳听了这一番密谋,怒气骤腾,直想冲出去扇破这两张丑陋的嘴脸,挖出这两副黑烂的心肝,现在就把冯晚带走。可自己内息仍滞,功力仍弱,失血无食,气短身疲,还要将歇一段时候,且外面局势不明,若不能忍一时之气,只怕会因小失大。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气门位置换开,以期早点复原。
阳光渐移,地窖里又恢复成一片暗黑。云瞳听见打更,却已久久不闻冯晚的声息,心中惦念: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上饭,睡成觉?现在是躲起来自己舔着伤口哭,还是,为丢了那个小风筝……悔?一时又琢磨不透:这种地方,这种人家,为什么他不肯走,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既念着神女的好,神女又没赶他,他为什么一边怕惹神女生气,一边却又深夜不告而别呢?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铁栏盖子被人打开,一道熟悉的气息靠了过来:“是我。”
冯晚?云瞳一喜,见他摸黑走近,放下一个盘子:“实在是不方便来,饿了渴了您一天……这里有清水馒头,请将就吃吧。我……给您伤口换个药。”
云瞳本想说:我自己来就好。可不知为什么,身子就往后靠了靠,又解开腹下的衫子等他动手。
冯晚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谨慎地擦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极快地动作起来。云瞳打眼望去,见他弓腰垂头跪在地上,柔软的小发卷上还挂着晶亮的汗珠,白皙的脖颈上几处刺目的鲜红,应是碎瓷留下的伤口。他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单薄旧衣,紧崩着腰肢,衣袖也短得盖不住手臂,更遮掩不住条条青紫的仗痕,看的人触目惊心!他手指修长,灵巧地上下翻舞着,涂药,换布,系结,却小心地不去触碰自己的肌肤,没一会儿功夫就整治得干干净净。
忽然间,云瞳看见了他手背上溃烂的烫泡,红肿一片,狰狞吓人。她心下一惊,下意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啊……”冯晚骇了一跳,吹熄火折子,使劲儿往回抽手。
云瞳叹了口气,拿起那个馒头,塞到他手里,又举去他唇边。这个小傻瓜,给我送饭,难道忘了自己也一日没吃么?给我换药,怎么忘了自己还全身是伤呢!
冯晚怔楞之余,偏头避开,又把馒头推了回去:“我吃过了,这是给您的。您早点养好伤……早点……离开吧……”
“……”
“对不起……我……”冯晚对自己竟然出言赶人很是惭愧。
云瞳却明白他的苦衷,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将馒头一分为二,交给他一半,自己几口吃下了另一半。又拿起剩下的药汁,摩挲着往他手背上涂去。
冯晚一僵,转而羞红了脸:“啊……我……我可以自己……我没事。”幸喜黑夜无人能见,他急急忙忙挣脱开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云瞳刚绽开一缕微笑,想起姬四公所说要将冯晚卖到青楼的话,又紧紧蹙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却听铁栏盖子又被打开,冯晚放下一个圆桶,结结巴巴低声说道:“那个……您方便后……我明早来取……”
这般体贴,这般细致……云瞳暗叹数声,心中已打定主意:明日等内息复原,就赶回馆驿,即刻派春叔登门,把冯晚带走。
打坐一夜,天尚未放亮,就见冯晚熬了稀粥送来。继而,又听着他在冷眼、斥骂和劳作中度过了整整一日。云瞳已恢复了大半功力,开始寻思如何悄无声息地回去馆驿,等冯晚来给自己换过药,云瞳又要了一身他的黑色旧衣,勉强穿好,就偷偷地从地窖出来,飞身上了房顶。正辨方向,忽听得大街上传来兵卫们的呼喝之声,有数人过来猛烈拍门:“都起来,都起来,奉朝廷之令,逐户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