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兵卫们争先恐后地上来捆绑冯晚,趁机在他身上揩了两把油,都是眉开眼笑:“美人,跟姐姐们走吧?”
“慢着,奶奶们请慢。”姬四公捂着半边高肿的脸跑了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是我从赤凤带过来的,不会是刺客的。”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得查!”隆姐始终盯着冯晚。
“查?该查……”姬四公想起了什么,忽然拽住冯晚前襟,“喀拉”一分,从胸膛到下腹,撕开两截:“您看,他没有伤口……”
“不要……”冯晚惊叫了一声,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了,只得死死闭住眼睛,泪水倾流而下。
“哇!”包括隆姐在内,一众兵卫们都看直了眼睛:多美的身子,白皙水滑,上面却叠着不少青紫的伤痕,像是被棍棒打的。
“没有伤口?”隆姐冷笑一声,在冯晚肚腹前捏了两把:“你是个瞎子么?他身上这红红紫紫的都是些什么呀?和小姨妹躲在地窖里玩‘生娃娃游戏’留下的?”
兵卫们哄笑一片,姬四公老脸涨得通红,又把冯晚上衣往旁咧了咧,指着他心尖上一颗艳红的贞砂说道:“没有那回事,他……他还是个处子呢。”
“处子哦!”兵卫们眯着眼睛大笑:“那就更好了……”
云瞳越看越怒,暗暗撕下一块布巾蒙住头脸,估摸着下面的人数,准备等她们一将冯晚带出院子就动手相救。
隆姐给自己几个亲信丢了个眼色:“把人押到车上。”
亲信们心领神会,个个喜笑颜开。
姬四公心中起急:昨日听了条叔一席话,知道冯晚是自家一棵摇钱树,若被这些兵痞子侵占了去,自己可落不下一枚大钱。人财两空,如何能行?他上前几步,急得大喊:“你们不能这样,又不给赔偿,又不给说法,就把人家的伢子弄走,我要去官府状告你们!”
“嗬”,隆姐脸色阴沉,一脚把姬四公踢翻在地:“怎么没有说法?他是朝廷疑犯,你们这一家子就是窝藏疑犯的共犯。来人,给我一并押走。还惦着要赔偿?还妄想告我们?你可真有胆子!”
大杂院的住户们都被唬住,纷纷后退,生怕兵卫奶奶们把自己也认作了姬家的共犯,抓到大狱里,那可没了活路。大香吓得抖如筛糠,连连叩头求道:“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他,他和我家没一点关系……既是朝廷嫌犯,奶奶们就快拿了他去吧。”
冯晚“嚯”地睁开泪眼,不敢置信又无限哀伤地喊道:“妻主,你……”
“妻主?”隆姐瞟了大香一眼:“怎么,他是你女婿?”
“不是,不是。”大香连连否认:“他是我爹花二两银子买来的,本想给我冲喜。可他一身邪气,是个妖精变的,我不敢要……奶奶们不是亲眼见了,我从没碰过他。”
“这样啊……”隆姐琢磨了琢磨:毕竟身在王都,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太过嚣张。美人是不能放手,若是无主的美人,就更好安排了……想到此处,即命亲信取来纸笔印泥扔到大香面前:“你还是跟他了断一下得好,要不然,包藏疑犯的罪名可说不清楚喔。”
冯晚眼睁睁看着大香边写边念:“冯氏(晚)淫邪无耻,行事不检,有辱门楣,屡教不改。今又渉重罪,万不能容,特立休书以休之。此后各自婚嫁生死,永无争执。姬大香。”
姬四公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急得叫道:“香啊,这休书不能写!你不知道,要是把他卖到窑子里,不定能赚回多少银子呢。你的药钱,咱家的生计可就都有着落了。”
“什么……”冯晚全身一震,宛如万丈高楼失足而下,千里江涛逐波而流,一颗心似被刀砍斧割,血泪淋漓;一场梦如遭冰封雪压,轰然而破!他仰头对天,嘶声长呼:
“啊……”
那声音太过凄厉,划破暗黑长空,惊飞一群寒鸦,吓得院中众人纷纷退步。云瞳只觉心上狠狠一恸,似被什么利刃剜去了一角。
条叔哆哆嗦嗦地对姬四公说道:“老哥哥,这冯……冯晚眼见是疯了,你还……还指望着他给你赚钱?还不快甩了这个累赘,换自己一家安康?”
大香惊得心慌手抖,再不敢去看冯晚一眼,颤着手指按了印记,被兵卫一把卷走。
隆姐打开休书,简略瞄了两眼,一嗤笑道:“这不就得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消受得了绝世美人么!”说着,走进冯晚,将休书塞进他裤带里,即命手下把人押走。
冯晚被扭着向院门外走去,途经姬四公父女面前,他挣扎着停了一步,狠狠啐了一口。
姬四公和大香完全呆住,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冯晚,唇角沁着血丝,冷笑中含着鄙夷,眸光冷冽,全是憎恨。那憎恨之浓烈,似乎能将他们的心肝肚肠刺穿。
“姐夫,你去哪儿啊?”二香愣愣看着那几个兵卫将冯晚的口唇塞住,推搡着押进了一辆大车。
“走了,走了。”
“姐夫……姐夫……”二香追着哭道:“你别走!”
隆姐抓住她腰带,随手往后一丢:“滚开,别碍奶奶们的事!”
趁着这一小会儿众人分神,云瞳一点没有迟疑,飞身潜入车底,扒着两边的车辕,跟着这一小队兵卫,行入了茫茫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