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走,香客越多,且多是妻夫同来,不避风雨,似乎在赶一场盛会。三月打听清楚了来回:“主子,今日寺中有高僧讲经授法,正是佛光普照的吉日良辰。”
“噢,来巧了。”云瞳朝清涟一笑,命六月奉上香资,并将石雕观音请去开光。又见进香的男子们叩拜之后,都转去西路领取一张画符的黄纸,不知做何用处。
“这是队尾不是?”有两个年轻男子结伴而行,站到了凌讶身后,见云瞳挡在前方,诧异地嚷道:“娘子请去东路,怎么混在我们队里了?”
云瞳一愣,这才发现只有自己站在了男人堆里,谢晴瑶并三月等亲侍都守在外围。
“请问,这是在排什么?”凌讶问道。
“咦,这都不知道?”年轻男子上下瞅瞅凌讶:“你不是本地人吧?”
凌讶摇了摇头。
“那你今天可来着了。”男子笑道:“法华寺是大胤男子的福地,赶紧排队领吉纸,留下个心愿。”
福地?凌讶拿目光询问韩越、清涟、从奕,叶恒、沈莫,他们却各个一头雾水,都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连福地都不知不晓,还好意思拿紫胤摆谱儿!凌讶心下极度鄙夷,面上却礼貌地向那两个年轻男子问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请指教一二。”
“过年之后的第一场大法会,男子们会到寺中领一张吉纸,写明自己的心愿,投去供桌之下,必能灵验。”
“必能灵验?”韩越瞪大眼睛:“我不信!”
两个男子互视一笑:“你爹娘或妻主没和你一起来么?”
韩越下意识看了看云瞳。
“娘子,您不要挡路,请等去东边。”年轻男子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那戴斗笠遮挡容貌的女子还站在中间,就又朝外轰道。
云瞳忙不迭钻了出来,招过三月问道:“这怎么回事?”
“就是祈福。”三月挠挠头:“只不过换了个形式,把心愿写在吉纸上,寄给菩萨。西边男子一队,东边女子一队。”
云瞳瞧了瞧,果然如是。
“你们这一堆人怎么不往前走啊?看把我们都耽误了。”耳边又想起那两个年轻小郎的嚷声。
凌讶觉得有趣,自动就排队向前。沁阳是最好热闹的,也跟着行走。韩越嘟囔道:“我也求一个,看灵是不灵。”清涟琢磨了一下,拉着从奕也凑了上去。叶恒见云瞳朝自己使眼色,知道男子队中,亲卫们护持不便,就对沈莫悄声言道:“你在前,我断后,把几位少爷护在中间,别出什么乱子,惹主子焦心。”
离凤想起自身际遇,凰都、徽州、观音庙中自己曾无数次求神佛保佑,重重劫难却接踵而至,可见世间哪儿有什么真正能救苦救难,使人心想事成的菩萨?想得心灰,不愿凑这虚热闹,便迈步而出,谁知却被李慕拦下:“官人如今苦尽甘来,不谢观音大士相护,怎么反倒漠然而走?”
离凤默默无语,又见云瞳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在看自己,便退回了队中。李慕排在他身后,低声言道:“官人与我的约定,可还记得?”
“请讲就是。”离凤见他不称自己公子,却用闺中敬称,十分奇怪。
“不急,你没忘就好。”李慕微微一笑。
小西向云瞳求道:“主子,我也想弄一张吉纸,我有好多心愿呢。”
云瞳失笑:“那就去吧。”回看冯晚、若怜、小北等人也都一脸期待,便挥了挥手:“既然来了,就都求一个吧。”
人流缓缓移动,各人领了吉纸,寻到笔墨,勾画起来。云瞳凑近韩越,想瞧瞧他写了些什么,被一把推开:“你别捣乱,回头不灵了。”
“……”云瞳一撇嘴,又伸长脖子去看从奕的。
从奕脸一红,背过身去,草草几笔,就投到了供桌下面,谁知却被守在旁边的僧侣给拾了出来:“檀越,请标注上妻氏或家主姓名。”
“啊?”从奕一愣: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却见清涟红着一张玉面,偷偷摸摸地在吉纸上划了个符号,看形状似乎是一只“眼睛”。
从奕暗自咬唇,浅浅画了个“眸”字,慌乱地又投进了供桌下小筐。
凌讶写好自己的,大大方方标上“紫卿”两字,笑问冯晚:“你那什么鬼画符,还一个摞着一个?”
冯晚尴尬万端,不知该往哪里藏吉纸才好:“讶哥,你别笑……我……不会写字……”
“啊?”凌讶一愣,暗悔自己粗心,就笑着把他拉到身边:“怎么你认字却不会写?我帮你。”忽一皱眉,写谁好呢?姬家是不能再提,他又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姓。“写个‘冯’字?”
“那是我姑母家的姓……”冯晚垂头低声说道。
哦,他不愿意。凌讶暗暗忖度,瞟了一眼等在旁边的云瞳,试探着问道:“那……写她……你现在的主子?”
冯晚俏脸绯红一片,也不应声。
凌讶“吃吃”一笑,在他耳边低低一句:“怪不得你一直管我和离凤叫哥哥,原来是存着这个心……”
冯晚又愧又惊:“不是……我……”
凌讶大笔一挥,也在他的吉纸上填了“紫卿”两字,投去供桌:“别急,我没吃醋,吃醋也吃不过来。”
韩越瞧着自己写的心愿,暗道若让母亲知道,怕又得生气,不如填上紫云瞳的名字……才折好吉纸,就见李慕也写了一张,并不遮掩,直接递给了供桌旁的和尚,那边角处大喇喇划着个“瞳”字。
韩越一皱眉,瞧了李慕两眼,只觉那金色诡笑面具分外邪气,便掏出云瞳送自己的那个“怒目金刚”来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