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懒怠听戊申唠叨,挥手就令退下,又叫过一人带走冯晚:“先找个空屋子看着他……”
叶秋看冯晚咽泪吞声而去,轻叹了一口气,问向寒冬:“春哥信里是怎么说的?”
“只说他聪明能干,很得眸眸喜爱,别的……”寒冬摇了摇头:“春哥、夏哥都没见过亦隆。”
“是不是和春哥提一下,‘凌藏谷在山庄是禁忌’的这个规矩该改一改了?”叶秋蹙眉说道:“人家凌少爷都大大方方入王府做客了,咱们……”
“改规矩得眸眸发话,毕竟她是山庄之主。”寒冬也揉了揉额角:“我没想到:凌少爷想嫁眸眸,凌城主妻夫居然同意……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宣之天下,还把人都送上门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看样子,她们不知道凌藏谷与惜花山庄的过节……”叶秋思索片刻:“重结一门亲事也好。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春哥他俩也是这个意思。可除非凌家不挑名位,否则……”寒冬苦笑一声:“两家的恩怨非但解不开,只怕还得再添一重……”
“是难办,如今又正赶上侍子大挑……”叶秋深以为然:“不知王主自己中意哪家千金?”
“还是得遵圣命吧,尤其是册立正君。”寒冬想了想:“左不过是贺兰清涟和韩越二中选一。春哥信上说,这两位少爷他都见了,容貌上不消说,皆配得过眸眸。性情上,小贺兰温厚,梅花郎率真,又都天性仁和,也颇合适。就只……”他顿了顿:“两人皆无多少心机,日后打理英府,交际皇族,恐力有不逮。尤其是韩少爷,屡有惊世骇俗之语,行事又不拘小节,若娶为正君……府中的事还需另有人操持。”
叶秋蹙了蹙眉:“这么说,倒是贺兰少爷更适宜一些。”
“可他刚满十六岁,也还稚嫩得很,就怕慈仁有余,威势不足……”寒冬颇为担忧:“且不说压住青麒凌霄宫主,就是府里的公子、色侍,怕都管教不来……今天你也见了,眸眸自己看上的这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灯呢。”
“叶恒、沈莫是暗卫,就算得宠,行事也不敢太过放肆。”
“嗬……”寒冬一嗤:“他们和你可大不一样呢!出赐不过半年,已经惹出了多少事来?一个不愿侍寝,一个嫉妒成性;还有新娶的侧君,居然私回玄龙;元服的公子,竟敢擅还耳徽;这些事若传到圣上耳中去,怕连眸眸都要受申饬呢!”
“……”叶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月初进宫,凤后便转达了圣上的意思:王府不能没有一点规矩。英王年轻,性子慈软,又有军政要务缠身,许多闲事顾不过来,你们该帮衬着管一管……不要动辄闹出什么新闻,哄传六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于英王清名有损……”寒冬眸光沉沉:“我今天看见叶恒两人自称暗卫,竟不顾主子还在奔波劳累,自己先回来歇息,气就不打一处来。池敏初初进府,就抬出王主护着自己的近侍,不让我甄别查察,着实嚣张。冯晚就更不要提,身份不明,机心叵测,之前敢和凌讶假扮安城城主妻夫去鸣凤宫参加皇家大宴,之后却跑来给王主当小奴,短短几日,连春哥都夸他好,手段心智可见一斑。还有那个小西,惫懒顽劣,随处撒野,一点儿没有规矩。眸眸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将娶的正君又难御下,难怪圣上不能放心。”
“……”叶秋细思一回,低声言道:“你说的在理。可如今王主大了,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我不便干涉,也不能干涉……”
“我知道。”寒冬扶着他慢慢走去树下荫凉之处:“我的意思是得空劝一劝眸眸,不可对他们太过宠惯……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比军营和山庄,一言一行都需慎重。若不讲场面上的规矩,被人拿住把柄,怕要借机生事。你也知道,多少人都盯着眸眸,一心要寻她的错处。没风还想掀大浪呢。若不防着,真闹出些什么,恐到头来她自己伤心,圣上也难处置。实在是马虎不得……”
“你打算怎么做?”叶秋问道。
“第一件,先把小东送回惜花山庄,交春哥严加约束。”寒冬只要提起儿子,就是眉头大皱:“他在这里添乱,我没法整规矩,管别人。”
叶秋失笑:“怎么,你不怕春哥古板,再把儿子的机灵劲儿磨没了?”
寒冬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叶秋大笑:“你想把小东送回去,也要他自己愿意才成。他应了老庄主临终三事:管你叫爹、问明母亲是谁、学会寒冰掌,如今一件都没办成,他怎么会乖乖回去?”
“那老太太管得太多,心眼还小……”寒冬赌气言道:“我不肯转山门另拜师,她就把我的儿子偷去当了关门弟子,教得邪里邪气,再送回来折腾我,自己在泉下捂嘴看笑话,实在可恶!”
叶秋瞥了他一眼,笑道:“能入老庄主的眼,当惜花山庄的弟子,别人求都求不来,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人家改教你儿子,你怎么还一肚子怨气?”
“能没有怨气么?”寒冬冷嗤一声:“若当初依命回山庄做事,小东地位在我之上,遇到年节仪典,我还得向这臭小子请安问好,真真岂有此理!”
叶秋忍俊不禁。
“就是送来我身边,也不服管……”寒冬继续抱怨:“王府落成,圣上亲临游赏,也不知道他从哪儿钻出来的,随驾当了个‘向导官儿’,一路叽叽呱呱,前窜后跳,骇的我浑身直冒冷汗,只怕他惊驾。谁知最后竟哄着圣上金口玉言,倒命我‘不可拿些死规矩拘束了他’,真真儿让人哭笑不得!打从那日起,我除了偶尔能端端父亲的威严,让他念几句家规,王府的律条都管不得他了……你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计儿么?定是那老太太阴魂不散,使意儿教唆的。”
“嗬嗬……”叶秋想起那日情形,展眉一笑:“小东这孩子太伶俐,小嘴儿又甜,谁不喜欢呢?比之那些循规蹈矩的侍讲官,他说给圣上的俏皮话确实有趣得多。”
“你不要总夸他……”寒冬背过身去:“没看现在都皮成个猴儿了,也是被你惯的,蹬鼻子上脸……”
“你自己心里美着呢,倒好意思说我!”叶秋先嗔后叹:“有这样聪明可爱的儿子,也难怪当爹爹的会骄傲。唉,我却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寒冬听他语气低落下来,赶紧回身劝道:“焉知你那宝贝是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