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参劾你的,好生读读吧。”武德帝仍盯着自己手里的文书,边看边想,不时提起朱笔,批阅两行。
“……”云瞳一阵头大,只得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细瞧:奏“御国英亲王耽于酒色,荒废军事,擅杀暗部长老”事……这不已经都说清楚了嘛,怎么又来聒噪?
云瞳随手一丢,又拿起一本:奏“御国英亲王行举无状,流连春馆,靡费巨资嫖赎倌伶,有违圣教”事,里面措辞极为激烈,将人数落得十足难堪。
云瞳暗自“呸”了一声:道听途说就来指手画脚,真是一个腐儒!懒与理睬,先搁置一边,又拾起一本:奏“御国英亲王私自于洛川娶亲,不守国礼,多有违制”事,讲的倒是有理有据,令人辩白不能。
云瞳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事估计得挨骂。一边偷眼瞧着武德帝,一边手腕一翻,把这本藏到了最下面。
再往后看,弹劾什么的都有:英王为贪美色不纳四城、调戏雪璃元寿宫主致两国生隙、与安城凌氏暧昧不清、私携美人游春误事、不谒太宗皇帝圣迹却先带内眷嬉游、随意典当御赐之物等等……事无巨细,尽列御前。
云瞳“哗啦啦”翻了一遍,暗生气恼:怎么朝廷养了这些闲官,正事做不来,只会没日没夜盯着做正事的人……
武德帝一抬眼,正见她挤眉撇嘴,当即轻嗽一声:“咳……”
云瞳赶紧躬身低头。
“看完了?”武德帝面无表情。
“是”
“那就说说吧……”武德帝声音趋冷:“都是怎么回事?”
“咳……”云瞳早已打叠好了说辞,先捡要紧的几件回禀:葛千华之死,赤司炀之擒,玄诚荫之斥,李后孟绰之斗,自己如何挑唆青戈,拉拢素问,暗助谢曼骄等……
武德帝手不释卷,笔也未停。
云瞳讲了大半时辰,口干舌燥,也不知皇姐听她未听,又想这些事都曾于密折详尽禀奏,重复一遍也无益处,当即打住。至于其它与政务无关的,就当是几桩风流韵事,还是免污圣听为好……
“讲完了?”武德帝眼皮一撩:“不是还有逛窑子,买小倌儿的事儿么?”
“那个……事出有因……”云瞳佯作镇静:“圣上有所不知,臣妹巨资赎买的池敏不是一个正经的小倌儿……”
武德帝皱眉瞧了她一眼:“哦?朕头回听说小倌儿还分正经的,不正经的。”
梁铸并一众内侍都抿嘴笑了。
云瞳尴尬不已,连忙解释:“臣妹是说,这池敏身份不一般,当时不赎不行……”她又细讲了一遍,末了言道:“幸亏我当机立断,在春藤馆抢占了先机,否则他落到葛千华、赤司炀手中,必被逼为筹码,辱我清誉不说,还恐多生事端。若在喜堂之上再定其人取舍,更加为难。”
武德帝静静听完,提笔在另一纸上写了“池敏”两字,旁边还添了注释—赤凤,暗道:这是小七的一个麻烦。
云瞳释解了这一件,又为自己亲身迎娶侧君聂赢一事向皇姐请罪:“是有个别地方稍稍逾制……那个,因是李后代为操办,臣妹不好拂他面子……”
武德帝似笑不笑地看着她:“噢,李后操办的那些违制之处,大合你意吧?”
云瞳手抚额头,干笑了两声。
梁铸侍驾多年,最知道她姐妹是如何相处的,此时看是机会,便在旁凑趣道:“圣上对英王可谓知之甚深……”
云瞳一僵,使劲儿瞪了他一眼,招来内侍们几声应景的闷笑。
“水月仙递回一份密折,说聂赢私回玄龙,意欲参加北疆之战,此事你可知晓了?”武德帝敛了笑容又问。
“唉,是……”云瞳听她问到此事,轻叹了一声:“当初允他回去拜灵,便也料到今日难归。”
“那你还允他回去?”
“聂赢为母、姐迁葬,克尽孝道,臣妹如何能阻拦?”云瞳皱了皱眉:“况欲收其心,当先遂其志。聂氏名满天下,如为我善待重用,以为榜样,它日五国贤才必争相效仿,投效大胤。呈此此长彼消之势,则圣上王图霸业指日将成!”
“……然,聂氏精忠血勇,不易收服……”武德帝淡淡言道。
“惟因其难,若事成,功更著!”云瞳眸光闪亮:“臣妹在龙脊山放回聂战,玄龙竟将其斩杀,刻薄寡恩,不辨忠愚,已令贤士寒心。今北疆反叛,又趋聂氏一门老幼鳏寡上阵,实令天下不耻。反之对比我大胤,胸襟宽广,以德报怨,更兼惜才重才。彼贤能出仕,何去何往,可不分明?”
武德帝微微点头:“朕设立招贤馆,近来门庭若市,其中颇有能者。”
“是以聂氏尚未归附,已成此效,何不更期后日?”云瞳笑道:“且聂赢世之良将,须眉犹胜巾帼,若能为我所用……”
“你舍得让他上阵杀敌?”
“自然舍不得……”云瞳叹了口气:“可他志向于此,日后若执意要去……我和他同去就是了……”
“你这妻主当得是不是窝囊了一点?”武德帝大皱眉头。
云瞳两手一摊,那意思似乎是:我还不是为了皇姐你的江山社稷着想,窝囊就窝囊吧……
武德帝瞧了她一眼,拾起笔在“池敏”之后,又写上了“聂赢”两字,旁边一样加上注解—玄龙:小七的另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