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首相祁左玉倏的皱眉,暗道:恭王好不嚣张!韩宜沉吟不语,韩飞却轻嗤一笑。清澄急朝武德帝望去,见她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有趣┈┈李慕暗在蒙纱之内抿嘴儿一笑:恭王写了半首诗,让人无从品评,也难说胜得过胜不过孙兰仕;他向锦衣郎公然示好,一方面拉拢世家贵戚,一方面挑衅武德帝与英王,搅了凤后的千秋宴,也压制了清流一派的势头。明面上是她倾慕美人,情迷意陷,难继才思,甘心受罚,可深究诗意却不乏忧国悯民,更透出一股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委屈来,传扬出去,她名声更显,且惹人同情!若到侍子大挑之时娶不到从奕,更会使百姓大呼不平,甚至对朝廷生出怨恼之情。这一连番动作,环环相扣,又如行云流水,自然而成。难怪紫云图姐妹棘手。若不处置,皇家威严受损;可若处置不当,又会让恭王占尽便宜。
和王眼珠转了几转,忽而走上前猛拍从贵金的肩膀:“恭王满腹佳词全化了珠泪,为令郎尽情一倾!最后这句┈┈”话到此处,她朝从奕笑了笑:“就请帮忙添上吧!”
“┈┈”从奕被她一骇,俏脸立时煞白。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恭王含笑静立,似在等待。
祁相心思急转:若圣上借用这个台阶,大事化小,暂不治恭王大不敬之罪,而成全一段风流韵事,也未为不可。只是┈┈舍了锦衣郎,一来前番布置皆要落空;二来必伤英王脸面,她可忍耐得下?
从奕见众人都盯着自己,背上冷汗涔涔,正准备跪去御前,明言相拒,就说自己闺中小儿,才学有限,读不懂恭王大作┈┈谁知母亲尚自懵懂,居然把臂来问:“儿啊,你┈┈可能?”
就在此时,忽听御座东首之下,传来一声脆响。众人闪目一看,却是英王紫云瞳丢下了一只酒杯,正撞在瓷盘之上。
糟糕!祁相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武德帝也是眉尖微蹙:英王若争从奕,此事难于善了!
云瞳走到从奕面前,卷起袖口在他额上拭去汗珠儿,温言劝慰:“皇姐们和你开个玩笑,不必着意,先退下吧!”
“┈┈”众人尽皆一呆:这动作也太过亲密!这语气就更加不妥了,怎么好像吩咐自己男人一般!
从贵金瞠目结舌:“喂┈┈我说┈┈”
“是!”从奕挣开母亲,垂首向云瞳一福,回去了座位。
“嘿┈┈”从贵金见儿子不顺自己的意,反听紫云瞳的话,一时气愣不知所以。
云瞳理也不理她,站定在御案之前,躬身行礼:“圣上,臣妹读了六姐大作,心有所感,不吐不快,想为其续上一句,请您应允!”
“啊┈┈”殿中又起一片喧哗。众人皆未料到英王如此行事,你看我,我看你,各显惊异:紫云瞳,她也会吟诗作赋么?
武德帝抬手轻翻了一下御案上诸臣诗篇:“你的诗作可有呈上?”
“呃┈┈”云瞳转着眼珠一笑:“臣妹不通此道,不敢班门弄斧,原安心等着领罚!可┈┈见六姐无有下捎,心存不忍,故请续貂。”
恭王无有下捎?御案之侧,顾崇差点笑出声来:紫云瞳,你可真会说话!
武德帝唇角一勾,转问恭王:“老六,看你的意思吧!”
“臣妹求之不得!”这种时候,紫云昂岂肯示弱:“早想和七妹切磋一番,难得有此良机!”
和王摸着下巴,从旁又插了一句:“不若写在大屏风上,自成祝寿一礼,也方便臣等开开眼界!”
李慕依次瞧过她姐妹四人,暗中摇手:听说世宗皇帝膝下七位皇女,除忠王早殇外,唯有豫王襟怀坦荡,剩下几位都是九曲肠,多窍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屏风一竖,众人瞩目。恭王当先把原诗写下,递笔给了云瞳:“七妹,请赐教!”
“不敢当!”云瞳噙着一缕冷笑,饱蘸墨汁,却不着急书写。
离凤扫了一圈大殿上那几个男人,见凌讶、韩越一脸紧张,清涟、从奕满目担忧,叶恒、沈莫俱现不安,就连什么都不动心的碧落大祭司和什么都瞧不见的凌霄宫主都偏身侧头,似在张望!
我呢?我现在又是一副什么样子?离凤才生了这个念头,就觉心跳怦怦,压制不住似的就要蹦出胸膛。
“戛玉摐金永颂声,檿丝孤弦和且清。龙阁凤殿花着锦,铁马冰戈月关情!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惜珠泪为君倾!”云瞳朗声念罢,忽而英眉一扬,狼毫一挥,诗意纵横,豪情万古:
“了却帝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3)”
(1)戛玉摐金永颂声,檿丝孤弦和且清,此句摘自《全唐诗》郊庙歌辞·梁郊祀乐章·庆顺
(2)常恨此身非我有,摘自苏轼《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原词为长恨此身非我有
(3)了却帝王天下事”一句,摘自宋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原词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