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玄心平嚯的起身,在帐中急躁的转圈:“我不能让你┄┄”
“担此重任者需为九戎所敬,先敬方能后信,此其一;随机应变,因时制宜,万难之中而图一功,心智、才能、武功缺一不可,此其二;忠贞许国,不计生死祸福,能让朝廷和陛下放心,此其三。”聂赢纹丝未动,缓缓言道:三者缺一不可。若有更好人选,大帅不妨一提?
玄心平一窒,将自己身边可用之人细数一遍,还真挑不出个像样的人来。
聂赢安静的等着她。
“可┄┄你毕竟是男子┄┄”玄心平眉头紧皱,刚提一句,就见对面人疏疏朗朗的笑了。
“男子亦有忧国之心,报国之忱,效国之能!”
玄心平一凛,背在身后的双手禁不住簌簌颤抖。
不想两年之后,能再闻这一慷慨之语,真令人恍如隔世┄┄
┄┄
九龙城,太武街,顶头一间酒铺,满桌狼藉。
她乔装易容,找到了辱师败绩潜逃回京,每日蓬头垢面,在周围百姓愤怒的声讨中喝的酩酊大醉的密友回烽,听她哭诉济阳之败,玄龙之颓,军魂之殇。酒家看她二人衣衫褴褛,时嚎时笑,只道是侥幸活命无钱归家、一路靠打饥荒度日的败兵游勇,总来驱赶。
回烽大怒,正要借酒撒风,忽听身旁响起一把低沉悦耳如磁石般的声音:“男子亦有忧国之心,报国之忱,效国之能,何况尔堂堂女子?偶遇挫折,便一蹶不振,潦倒酒肆,生不如死┄┄可知国家兴亡,匹妇有责,正待尔等卧薪尝胆,奋发图强!”
她和回烽都是回头即愣,不想这番豪言壮语出自一位闺中小郎。其人长身玉立,风姿翘楚,虽戴着一张面具,却挡不住凤眸之中万点光辉,他徐徐走近桌前,步伐沉稳,目光坚毅,未见伸手,已撂下两颗小银锭:“但愿今日酒后,二位仍秉初心!能急国家之难,肯展忠勇之风。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莫忘当年凌云壮志,辜负十载勤修苦学!”
四周的喧闹仿佛就在刹那间归于寂静。她的耳中只剩那一语,眼里只有那一人,心上只留了那一个英挺的背影。
回烽攥着那颗小银锭,后来战死在了龙脊山。而她,攥着另外一颗小银锭,快马扬鞭驰回了大司马府┄┄
“母亲,我不要宿赫,我想娶聂赢┄┄”
┄┄
“玄帅,可能应允聂某为国建功?”聂赢沉声问道。
“┄┄” 玄心平难于拒绝,却觉心上狠狠一疼:千磨万折之后,他仍未改初心,能急国家之难,肯展忠勇之风。而我┄┄
她不愿再想下去,可往事如风,偏偏就自脑海中阵阵刮过。
聂战桀骜拒婚,不肯依附母亲。两家交恶,势同水火┄┄
龙脊山大败,龙军损折三分之一有余,聂战被俘后生归,一时成为众矢之的。时势所迫,自己不能为她求情,却担着干系,将想告御状、为妻鸣冤的宋菲放入了深宫。谁知,他竟被杖毙阶下┄┄
冠军侯府抄没。她一路督着刑官,没动府中一花一草,没夺一金一银,没毁一房一舍。那是第一次,她看见了聂赢的真面目,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肃肃似清风之高朗┄┄
满门抄斩的圣旨将下,她苦求母亲,备述聂家之功,聂家之冤,聂家之能,皆无成效。可无意中那句:“聂赢音容兼美,天下仅见”,竟让母亲上了心,想亲眼看一看。谁知这一看之后,竟生了别样心思┄┄
翔龙大街变卖罪属,她看着他被锁上高台,迭遭欺凌羞辱,静默犹似一株菩提。
大司马府西园,她拦下内堂王总管,却没法子带走他,甚至于想松一松他身上的捆缚都不能。
“少主子,这是大司马新买的色奴,让赶紧带去见她老人家呢!”
他被一条黑色宽带蒙着眼睛,看不见她哀怨愤懑的神情。他紧抿的薄唇惨淡的没有一点颜色,大概已然死心绝望。此后一年,除了获准见他的两个亲侍,问问聂家近况,在那座黑黢冰冷的牢笼之中,在母亲淫.靡邪肆的床榻之上,他几乎没有再发出过什么声音。
他不信自己,不信自己一心救他。
她被母亲幽禁了两月,六十余日,她煎熬的头顶都生出白发来了。可她也想明白了一事,救他,得手中有权,得有比母亲更强的势力。她低头,让步,重娶宿赫为侧夫,终于走出了郊外的小院,闯到龙国政局之中,获封上骑都尉,有了一条“锦绣前程”。她再也不“觊觎”母亲的色奴了,即便他去了芦城,她也不闻不问,反而出谋划策,助纣为虐,牢牢控制归偃聂家,逼着聂赢重投罗网。甚至于,她献给母亲几个摆弄男人的新奇花招,换来了北军校尉营的指挥之权。
她内室的床头也藏着一个大匣子,里面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样一样都拿身边的小侍试过,知道男人经此没有极乐,只有极痛,于他更有羞辱。她暗暗发誓:等她救人回来,一定好好疼爱怜惜。她懂他,绝不会困于世俗之议、拘于贞洁之名而看不起他。他在她身边,也绝不会再受丁点委屈。她会努力撑起一片天空,让他高翔其中,自由自在!她一直空着正夫之位,便是为了告诉他,今生自己只等着他┄┄
她谨慎的一点一点蚕食着母亲的势力,累积自己的职权,眼见已有成效,可没想到,事情忽起大变。
他在芦城竟然遇见了紫云瞳┄┄
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也装作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