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一路赶的气喘吁吁,被小内监直接送到了毓庆宫后寝,见沁阳合衣倒在大床上,直挺挺的一动不动,脸上盖着条艳红的茜罗丝巾。
“拜见宫主!”
“还拜什么啊!”沁阳抱怨道:“没见我都成这个样子了吗?”
清涟立起身子,往他脸上瞄了两眼,“噗嗤”就笑了:“不是红盖头还没揭么?来得及。”
沁阳一把将丝巾拽掉,鼓起小腮帮呼出一大口气来:“你都听说了?”
“是!”清涟来的路上已听宫监讲过:国孝已过,侍子入宫,英王、恭王接连娶亲,再下来,圣上要为幼弟毓庆宫主议婚了。
“这是喜事,清涟先给宫主道喜。”
沁阳方抿嘴儿一笑,又皱眉头:“哎呀,你先别忙着道喜。还不知道┄┄怎么个议法儿呢!”
“圣意如何?”清涟问道。
沁阳不答先问:“你在宫外,可听过什么消息?”
清涟仔细想了半晌,同他言道:“恍惚听姨父说过,凤后千岁透露出来:圣上舍不得宫主外嫁。”
那就是说不会为国和亲┄┄虽然沁阳心里有数,闻言还是松了口气:“嗯!七姐也答应过父君,不叫我嫁出去受委屈呢。”
“其余的┄┄”清涟掰着手指数了几家勋戚侯爵:“据说有意尚主。”
“嗳,她们这些家有好女儿吗?”沁阳盘腿坐了起来,挨盘儿数落:“多少年躺在军功簿上睡大觉了,女孙连骑马都不会,皮肤比我还白,胆子比我还小┄┄怎么嫁啊!”
“宫主喜欢什么样的?”清涟眨眨眼睛。
沁阳矜持着不说话。
“五大三粗,熊胆包天,能带着你骑马的?”
“你┄┄你你┄┄一边待着去。”沁阳气恼的嚷嚷:“不和你说了。”
清涟忍不住笑了:“那┄┄是不是谢将军那样的?”
沁阳被说中心事,俏脸儿绯红,却偏要百般否认:“才不是┄┄你别胡说。谢晴瑶那个讨厌的家伙,几次三番冒犯本宫,不懂尊卑、没有体统、当过山大王的粗野女子,整日拿刀动枪,不解风情┄┄哪个男子能喜欢她!”
清涟听得愣住,实没想到他对谢晴瑶是这般评价。
沁阳自己骂完了人,指着清涟反驳几句,谁知他木木呆呆的,真叫人着急,只得又道:“我┄┄我就不能挑个七姐那样的吗?”
“啊?”清涟都听糊涂了。
“我是说┄┄”沁阳又忙着解释:“像七姐那般有本事的,能领军作战,能杀敌卫国,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泰岳崩于眼前而不乱。有威严,有气概,有谈吐,有智谋,胆大心细,不卑不亢,容貌也好┄┄”
竟是滔滔不绝。
清涟听到后面,都记不过来了,只觉说的还是谢将军,不由笑道:“宫主,是不是还该加上一条:要眼珠子是琥珀色的?”
“闭嘴,闭嘴!”沁阳捂着小脸往后一倒:“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和姐夫告状去了,让他拿大板子揍你!”
“┄┄”清涟立觉屁股疼了一下,忽而想到和云瞳曾经定下的青城羊之约,如今┄┄怕是难于实现了。她连自己挨打这事都不知道呢┄┄
过了好一会儿,沁阳从指缝里偷偷一看,见清涟盯着一处,神情怔忡,不知在想什么,立刻叫道:“喂,我找你干嘛来了?就会发呆。”
“啊┄┄”清涟收回思绪,苦笑一声:“我正在想宫主要我做些什么呢?”
沁阳磨磨蹭蹭的又坐了起来,半吞半吐的告诉了他:“早晨听如君说:圣上┄┄圣上有心从今年及第的进士里挑┄┄”
“啊?”清涟一愣。
“中状元,招驸马,那都是戏本子里演的,我┄┄”沁阳撅嘴嘟囔道:“我才不要被写进去,被当成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的想头和圣上说了吗?”清涟皱眉问道。
沁阳摇了摇头:“我怎么和圣上说啊!你┄┄你帮我先给姐夫透个风儿┄┄”
“你直接和他说,不更好?”清涟诧道。
“你先试试,要不管用,我再去┄┄”沁阳咬了咬唇,看他还不点头答应,伸拳过去往他肩膀上重重一捶:“你喜欢七姐那事,当时怎么不直接和姐夫说去?”
“┄┄”清涟语窒。
“快去,现在就去!”
“┄┄”
清涟出了毓庆宫大门,暗道:这急慌慌的就把我赶出来了,也不说先帮着往明光殿递个请见牌子。哥哥虽亲,总归是凤后,有宫规国法管着,我也不是想见他就能见的啊。
“宫主让奴才陪同官人前往。”毓庆宫管事得了吩咐,命个小内监随在清涟身边带路。
“这时辰去觐见合适不合适?”清涟皱眉问道。
“再晚些,圣上会去明光殿用膳,那就更不便了。”小内监走的很快:“宫主着急,还请官人不辞辛苦。”
清涟只得跟上,抄近路拐到西长街,一路想着怎么和哥哥开口,不妨在个岔口处撞上了御驾。
“清涟?”武德帝今日未乘御轿,信步长街,忽见个俊秀小郎,一副见着自己叫苦不迭的可爱模样,不由失笑:“来见凤后?”
清涟答“是”,跪地叩首:“圣上万安!”
“朕也正要去明光殿,一道走吧。”武德帝打量了他几眼,觉得似乎不如平日里所见水灵,眉眼憔悴,似含愁虑,便又问道:“怎么,又挨了你哥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