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地方┄┄
若怜立觉愁云密布,寒风凛冽。大牌楼挡着太阳,阴气森森,他瑟缩着就往三月身边靠来,小脸藏到她背后,一眼不敢再看。
胆子这么小啊!三月起了玩笑之心,偷偷移近他耳边,捏着嗓子吓唬道:“鬼来了┄┄”
“啊!”若怜颤声一叫,猛往前扑,直接落进了三月怀中。
三月眉开眼笑,口里却故意说着:“喂,你干什么?这在外面呢,快点松开。”
她越说松开,若怜越是害怕,两只手臂缠上她腰背,搂了个死紧。
缕缕馨香绕在鼻端,三月轻吸两口,心中大是满足:“小东西,可算知道投桃报李了,不错┄┄”
车厢之中,离凤闻听“秋决”二字,已近窗细看,但见一座彩绘牌楼,下垒高台,百姓围观,人山人海。大批兵卫持枪警戒,刑部差役监押死囚,刽子手四人各自担着大刀,明晃晃,光亮亮,寒人肺腑。
“赤司炀罪大恶极,今日明正典刑!”云瞳沉声相告:“本当凌迟处死。圣上开恩,改为枭首,行刑之后,示众三日,传首徽州,再行公祭被她屠戮的无辜百姓!”
离凤十指猛然攥紧。
四国使节均已在场,祁相奉命监斩,正高诵圣旨,宣示天下,备述赤司炀所犯大罪。
“那日之后,她神智已失,日夜都在与‘前来索命的鬼魂’说话。”云瞳冷声一嗤。
“她┄┄可有忏悔?”离凤一瞬不瞬的盯着高台之上着红衣的死囚。
“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云瞳暗道:此人若懂忏悔,赤凤便不是今日模样。
圣旨宣读已毕,刑场上人声鼎沸,百姓们群情激奋,痛骂这个弑君弑母,杀民害民的无耻皇女。唾沫四溅,石块横飞,场面一度失控。
“自弃于民,故为民所弃!”云瞳眸光冷凝:“等她到了阴曹地府,面对被自己害死的万千冤魂,不知会不会真正生出畏惧之心!”
刑台之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睥睨众生、不可一世的赤凤三皇女被按倒在地,拔去了身后草标。她忽然仰头大笑,声音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紫云瞳,池敏┄┄我绝不转世投胎,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云瞳听得分明,恐离凤害怕,便将他紧紧搂在怀内:“死到临头,还如疯狗般狂吠!不要理她!”
离凤没有移开目光,直视着刽子手将大刀举起,停在半空,沉沉落下┄┄噗!刑台上鲜血四溅,赤司炀只会高扬着的头颅终于落到了地上,滚了两滚,还保持了最后狂笑之态。
“杀的好!杀的好!”围观百姓掌声大作。
若怜偷偷瞄了一眼,正见刽子手提着血里呼啦的人头环场示众。他哪里看过这个,吓得魂飞魄散,“啊”的尖叫连声,重又藏进三月的怀中。
云瞳看了一眼离凤,虽面色苍白,却腰肢笔挺,幽深的两眸之中腾着烈焰。
凰都扑不灭的大火,徽州躲不开的刀锋,离凤只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两个不眠之夜,随着百姓们在火中奔逃,在刀下乞怜,在悲欢离合之中哭喊嘶叫。
“阿凤,虽然┄┄”云瞳顿了一顿:“虽然池燕琼献城,池慧弑君,可首恶仍是赤司炀。史书之上,绝不会漏掉她一条罪责!”
“史书┄┄”离凤嘴唇颤抖了两下,眸子里一片悲凉:“史书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我母亲怎样,我姐姐怎样,我怎样┄┄”
“你和你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云瞳皱眉:“别把不相干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揽。”
离凤苦笑一声,转而回握她的手:“我无所谓,少连累你就好┄┄”
“本王怕什么连累┄┄”云瞳先是满不在乎一笑,后又贴住他额角:“你既这么说,以后就乖乖的,别再让我┄┄”
离凤咬住了嘴唇。
“三月!”云瞳朝外叫道:“去重华宫!”
“重华宫?”离凤有些疑惑。
“是碧落大祭司驻跸之所。”云瞳向他解释:“过去请几柱香,和你家人说几句话,府里总有不便。”
这般理解体贴,这般尊重爱护!离凤感受到她的拳拳心意,热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紫卿┄┄”
多少日子没听你主动叫过了!云瞳由着他在自己怀里呜咽出声,轻轻拍了两把,心里觉得总算是松快下来了。
到得重华宫外,云瞳并未请见大祭司,只是如寻常百姓一样,让若怜陪着离凤敬香叩头,又付钱找了间静室,让他自去祭奠家人,自己站在角落里等着。
“公子那边都布置了人,您放心!”三月低声禀报:“我才嘱咐若怜了,让他多劝着些,别让公子哭。”
“带他出来就为让痛痛快快哭的┄┄”云瞳瞪眼说道:“你又不懂,瞎掺合什么啊?”
“呃┄┄”三月讨好的笑容一僵:“我不是怕公子一哭,您跟着心疼么!”
“他憋着不哭,我就不心疼了?”
“他不哭您心疼什么?”三月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瞳瘪嘴,“咳”了一声:“跟你说不通!什么时候自己有了男人,就明白了。”
“噢┄┄”三月挠了挠头,转而嬉皮笑脸的凑近了些:“主子,说到男人,那个┄┄咳┄┄您看我也老大不小的了┄┄”
云瞳瞥了她一眼:“想要男人了?”
“┄┄”三月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想要,就┄┄月侍里面只剩我没元服了。她们老笑话我,尤其是十二,讨厌死了。”
她这一提醒,云瞳方才记起:“呦!可不是吗?耽误两年多了,是该操办了。回头我跟冬叔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