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一个时辰过去,传令兵往来不绝,汇总各门战况,报到御前。凌讶随着圣驾在行辕外转悠了一圈,见五排大木笼里已扔了不少军士进来,各个七歪八倒,狼狈不堪,不由叹了口气。
云瞳耳尖听到,回头笑问:“怎么,还没看见熟人,失望了?”
凌讶蹙了蹙眉:“五旗破阵争锋,分出胜负也就罢了,何必还设此刑,伤人颜面。”
“这是告诫我大胤将士,从来战事都非儿戏。”云瞳低声解释:“稍有疏漏大意,声名性命尽毁一旦,决不可等闲视之。”
“生死场上自来如此,可今日不过秋狝一会┄┄”
“不然!” 云瞳正色言道:“前届真武大典,五姐同我最后决战,她心软我年小力薄,未尽全力,以致输了紫衫军权┄┄输了紫衫军权,便输了大胤皇座,继而输了阖府老少性命,输了她自己一世英名┄┄”
“┄┄”凌讶见她眸光黯沉了下来,心尖也觉揪紧。
“当日她以三军主帅、御国亲王之尊也站了木笼,我在笼外问她,可有后悔?”云瞳伫立不动,一任凛冽秋风刮过脸颊,如同一把戾刀重又撕开了血肉。
┄┄
“有何后悔?”她明朗朗一笑:“小妹类我!”
禁城后园含章亭,金弓弦断,铁矢穿胸,落红萎地,玉山倾倒,自己大叫一声:“五姐┄┄”
她转头看过一眼,用尽最后气力掷出了弑神枪。
血雾漫漫,泪痕斑斑。
“你┄┄可后悔?”
“有何后悔?”紫云程轻浅浅一笑:“爹娘爱我,将士信我,竹水知我,小妹类我┄┄”
小妹类我┄┄
类我┄┄
云瞳捂了眼睛,不愿再想下去,忽觉旁边有人轻抚自己的手背。
“紫卿?”凌讶脸含忧色:“哪里不舒服?”
“没有┄┄”云瞳强笑一声,反手握紧了他,似乎很想留下这一抹温暖:“这里晒的很,和我回去等吧。”
“待会儿他们被擒来示众,也得晒着呢,你不心疼?”凌讶低声劝道:“月郎心高气傲,叶恒面薄量浅,顾崇和李慕但凡找着机会就要闹腾,也就沈莫老实一些,他还受着伤。”
“本王摆座四象阵,能破是本事,破不了也不丢人!何况他们几个小郎。”云瞳安慰他道:“再说,盗令而来,就为破阵,我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可他们执意要去,拦也拦不住。借此给个教训,知道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对他们也好!”
“紫卿,可男子毕竟多有不便之处┄┄”
“┄┄罢了!”云瞳不忍拂了他心意,转头交代三月:“照凌官人吩咐,真若擒了韩少爷他们来,别晒着,别饿着,别让人瞧着┄┄”
“呃┄┄”三月好不为难:“可真武大会的规矩┄┄”
“也不能违了规矩!俘虏就是俘虏。”云瞳撂下两句,携着凌讶走远。
什么破命令啊?两相矛盾。三月瞪眼呆住:我得给齐大将军送个信儿,千万别把那几位小爷擒来。
┄┄
坤门内,叶恒几人杀过数道拦挡,都是汗透重甲。顾崇拎着根大棍,趴在马鞍子上喘的一塌糊涂:“我说你选的这条好路┄┄累死我了┄┄”
“再坚持坚持,已经看见了!”叶恒一指前方:“只要夺下阵眼,甭管别人那边怎样,咱们也能冲到阵心。须眉男子怎样,照样不输巾帼!”
“┄┄”顾崇也没劲儿嗤笑他了,一再后悔跟着来破阵,发誓等蛊毒解了,余生只在床上使力,这样拼命出汗的事儿再也不干了。
“是不是齐将军自己把守此地?戒备如此森严,打起来又是一场硬仗。”沈莫擎起一条长矛:“不如分头行事吧。我攻正面,牵制大部分兵力,你俩去找薄弱的地方,一举击破。”
“好!”叶恒也是这个打算:“里面陷阱太多,你自己小心。”
“时间过半,不能再耽搁了。”沈莫一催战马,带着大批军士杀入了“敌”阵。
“哪有薄弱的地方啊?”顾崇随着叶恒绕了一圈,丁点可乘之机也没找见。
“等一等就有了。”叶恒示意他看:“沈兄武勇,前面那些人抵挡不住,这就要分兵增援了。”
“可咱们人也少啊!”顾崇仔细对比了一番:“还是杀不进去。”
“不用进去。”叶恒已然胸有成竹:“看见那崖间高台没有,上设瞭筐,插有诸色小旗,每一更换,便是指令。只要砍下那个,四象就成了瞎子聋子,等着我们宰割了。”
“那么高,不从里面谁上的去?”顾崇看了一眼也觉头晕。
“顾小侠不是自诩轻功无敌┄┄”叶恒转头盯牢了他:“怎么,这样一件泼天功劳,还要让给别人么?”
“┄┄”顾崇若非还在马上,只怕就要跳脚骂娘:“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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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阵眼的参将廖禾见沈莫攻势猛烈,有些支绌,急令从几处调兵,又与身旁亲从商议:“这小郎武功高强,不知是不是胜过魁元娘子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