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云瞳听那歌声并不如何俏丽婉转,却带着一缕哀痛凄然,令人闻而泣下,不忍猝听,正痴绝之中,忽见冯晚仰头栽倒,情急去抱,竟连桌案也一腿踢翻了。
“啊?”众人都已惊起。
云瞳揽了冯晚在怀,撩起面纱去探鼻息,见那小脸苍白如雪,涂了胭脂的唇瓣却似鲜血染就的红梅,越是凄凉,越是怒放。
“王”蓝月忆并三月、六月茫然的看着自家主子打横抱起那个卷发男人,大步向外走去,丢下满堂贵客尽皆呆若木鸡。
“冬叔?”云瞳看见叶秋、寒冬站在阶上,都是一副震惊非常之态,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人交到他们手上:“送晚晚先去画眉阆让侧君照料。有什么事,大宴之后再和我说。”
“好!”寒冬从紧抿的唇里挤出了一个字来,唤过管事,抬了一张软榻。
叶秋为云瞳刚才那步犹疑忧心不已,见她返身回堂向东藩王相们致歉,自罚三杯后又将气氛缓和了下来,方拉住寒冬言道:“你莫再背着王主做什么事了”
寒冬看着冯晚被管事仆从抬走,地上只剩了自己斜长的身影,眸光无比冷冽:“我封锁后院严查死防,他竟改妆易面偷梁换柱。怕被我揭穿真面目不能辩驳,就抢先晋见王主以求喘息之机。王主于此尚在懵懂,乍见他沦为侍宴色奴,又受刑有伤,岂不怜惜?方才那一曲,诉己身清白如雪如月,倒指我强权擅命,使他与王主诀别!这一晕倒又被王主亲手抱出,眼见是王主心尖上人,连东藩贵客都不便再来索要,试问后府之中谁还敢对他不敬,谁还敢乱传他的闲话?就是我再说什么,只怕王主也是半信半疑。嗬一举数得,你说这小东西的心机可怕不可怕?”
“何止心机”叶秋叹了口气。
“是,还有胆识。”寒冬把牙都要咬碎了:“孤注一掷,死里逃生。之前我竟心慈手软了,问他什么口供!拿住就该打死。”
“你”叶秋大皱眉头:“岂可独断专行?将致王主于何地!”
寒冬唇角颤晃了两下:“我对君上和王主之心天日可表!”
“冬弟”叶秋想劝,话到舌尖却又止住,一时叹息不绝。
等应付完这场大宴,又亲将东藩王、相送出府门客气话别,云瞳一脸铁青的回了后院,见寒冬独自一人等在月亮门里,知是有话要说,便也挥退小侍:“叔叔请讲吧。”
寒冬详细禀告了自她去丰宁之后府中发生诸事,眼见已到画眉阆,云瞳仍是一言未发,眉峰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先打住了话头。
离凤、叶恒、沈莫皆在,各有所思,叶秋抱臂靠在廊柱上,面容亦是十分沉严。小东先一步跳将出来,拦住了云瞳:“王主姐姐,你再不回来,小晚哥哥就要被人冤枉糟践死了。”
“小东”几乎同时,叶秋低喊,离凤摇头,都是不叫他随便开口之意。
云瞳扫了他两人一眼,将小东带到院墙一角:“你说。”
小东这些日子受从奕管束,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泄,今得了英王之命,哪里还记得侧君那些瞻前顾后的教导,一股脑的就把所见所闻倒了出来,说到气愤之处,小脸怒红:“我最恨那些乱嚼舌头的,怎么戊申辱人,倒不骂他,却都来嘲讽小晚哥哥。说他怎么风流成性,艳媚惑人,在刑堂受审也不老实,连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都要勾搭”
云瞳的眸光倏地就沉了下来。
叶恒稍聚内力便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偷偷瞧了两位总管一眼,果然面色都已难看至极。又见沈莫脸色通红,惊讶的左瞧右望,似乎是想询问什么,忙悄悄使去一个眼色:王主已然大怒,可别再乱上添乱了。
“侧君不叫我告诉你这些,怕你听了也会嫌弃小晚哥哥。”小东拉着云瞳衣袖问道:“王主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小东”叶秋忍不住又把话打断。
从奕方自屋中出来,本来小别重逢想先和妻主说些私话,不妨见着云瞳那般冷怒颜色,只觉脊背阵阵发凉,尚未走近就先言道:“已请大夫看过冯晚,说是忧伤太过,一时血不归心。他已经醒了。”
云瞳也未说话,腾腾几步便上了台阶。小唐等侍儿行礼不及,赶紧打起帘拢,引英王到了耳室床前。
冯晚才撑起身子,乍见云瞳,如还魂梦中。悲鸣未几,已扑倒床下。
云瞳一把接住,这方觉出怀中人儿瘦的可怜,不过月余未见,竟已形销骨立。
“王主”
两字之后再无它话。冯晚饮泣无声,只剩了极度压抑之中的悲颤疾抖,令人痛彻心扉。
从奕本想跟入解劝一番,见此情景,不便擅言,只得先等在了帘外,回看离凤等人,也皆默默低头。叶秋和寒冬站在最后,更是相顾无言。
“晚晚”云瞳下颏儿抵着冯晚头顶,低声慰道:“不必忍着”
久久,仍未闻嚎哭之声。离凤禁不住隔着珠帘向内望去。
“王主,我我不是混来府中想骗你、害你的贼!”忽而间,冯晚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不过稍隔一瞬,就听云瞳深长一叹:“我知道”
若怜陪在离凤身边,见他先是一怔,而后却似痴住一般。
“是不是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是不是无依无靠就得任人凌.辱?”冯晚抬头问道:“赤凤是这样,难道紫胤也是这样?是不是普天之下皆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