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一窒。
李慕妆扮好了来见妻主,方到耳房之外,就听见了冯晚这一句质问,刹时感概万端:可不就是如此!天下事岂有公平在。
“与人为善,人便道我软弱可欺,能随口污蔑,任意诋毁。”冯晚望着云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话竟冲口而出:“我无来历,跟在王主身边便是居心叵测;我无根基,想为王主尽心便是图谋不轨?我长的美些,便是个要迷惑人的狐狸精;我过的好些,便惹得人眼热心恨、不置于死地不肯罢休。姬家是如此,王府也是如此,是不是红尘世间皆是如此?”
寒冬刚听两句,愤而就想辩驳,被叶秋一把按住。
“方才侧君和池公子都劝我不可意气用事,怎能闯到锦绣堂去搅扰王主正务?”冯晚露出凄苦一笑:“是。我该待在刑堂等死才是。就算变了一缕孤魂,只要先不往奈何桥走,也还是能见王主最后一面。”
“”从奕不由得涨红了脸,离凤也是紧咬了唇。叶恒瞧了瞧他两人,暗在心头叹道:讲究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焉知我们这些命如蝼蚁之人生存的艰难呢!小唐却是忿忿不平:这个冯晚怎么一点没有良心,若非我家少爷救你,你早被戊申管事玩死了。不说感谢少爷的救命之恩,现在一见王主反来告他的黑状!
“晚晚”云瞳心中难过,颤手摸上冯晚的卷发:当年我被太女关在个小黑屋中饿了两日,若非秋叔带着爹爹直闯勤政殿,打断先皇会使,我也早成了一缕孤魂。若今日东藩事后,你已含冤无声而亡,日后可教两位叔叔如何见我,我又该如何见他们呢?
“王主,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十七年来我想的、我做的都错了?”冯晚大睁着一双泪眼,最后问道:“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除非变成另外一副模样,才能继续活着?”
刹那间,离凤只觉头顶一轰。
云瞳两眸之中已成一片血红,她深深的看进了冯晚的眼底,片刻之后,唇中吐出坚定两字:“不是!”
泪,纷如雨下。冯晚依入云瞳的怀中,终于放声痛哭。
李慕也不知自己眶子里有泪没泪,紧着拿袖子抹了数下,半晌方似缓上气来,低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帘外众人一片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消。云瞳吻上了冯晚的唇,吻尽他心底最后一丝哀痛和张惶。手下悄悄点了睡穴,将人抱起,重又放到了床上,轻轻褪去衣衫。
“小东,取九花墨玉膏来。”
“别回去找了,我这儿正有。”沈莫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小瓶,递了进去。
云瞳也未叫人帮忙,自己一点一点找着冯晚伤处细致涂好,待至股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落下帷幔,自己卷了层薄棉探指亲查了一番。
“请何先生过来给晚晚看看。”
小东应命而去,行过寒冬面前狠狠瞪了父亲一眼。
云瞳起身走出,眉宇间仍是一片阴霾。从奕见状忙就说道:“你远路回来先去歇歇,冯晚睡在这里就是,我可以照顾。”
“请王主金安!”李慕不管其他人怎样,自己先屈身福了一礼。
云瞳看他未带符条,脸色红润,容貌如常,便随口问道:“眼睛怎么样了?”
“好些。”李慕浅浅一笑:“能瞧见个囫囵人影了。”
“管事何在?明日去大祭司法驾前献一万香火钱,谢他为本王侧君费心。”
“是!”
离凤见云瞳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就依礼请安:“王主”
“晚晚的字本子在你手上?”
“奴才交于从侧君了。”离凤谨慎答道。
“拿过来。”
小唐急急捧来,由从奕亲手递上。
云瞳并不翻看,只吩咐凌霄宫主、离凤并叶恒、沈莫:“你们都先回去吧。”
这是既不摆晚宴,也无意召人的意思。几个男人都知冯晚之事未完,云瞳尚在怒中,也不敢多话,各自行礼而去。
“晚晚醒了本王会带他走。”云瞳又对从奕言道:“你近来太过辛苦,也歇着吧。”
“是!”从奕见云瞳带着叶秋、寒冬径自往画眉阆正堂走去,知是还要理事,忙命小唐约束闲散仆从:“谁也不许过去搅乱。”
云瞳入屋即闭门,方坐于案后,还未说话,就见两位叔叔已撩袍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