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香?”陈琅略略皱眉,将梨花带雨的谢晴岚从怀里扒拉出来,命人先送到它屋安置。
“就是那可怜的孩子。”姬四公大哭起来:“天都黑了也不见她回,我就出门去找,谁知正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把她捆走了!”
“你没追上去么?”
“怎么没追!”姬四公急道:“可我这老腿老脚的跟不上趟。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拽进一条黑巷子,一晃就不见踪影了。”
“什么人会抢个插红戴绿的……实心眼孩子?”陈琅本想说傻瓜,话到口边换了个词。
管家低声言道:“我听说不少富贵人家死了未成年的儿子,就偷偷摸摸绑个女孩……咳……配阴婚。”
“什么?”姬四公惊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富贵人家?那可多有来头……”陈琅沉吟了片刻:“我看……还是先报官吧!”
管家瞟了一眼姬四公,低头言道:“就怕来不及救人……官府查案一向很慢。”
“啊!娘子救命啊。”姬四公骇的脸上都没了颜色:“先把孩子抢回来,再报官不迟。”
“可到哪里去找二香呢?”陈琅本已摊手,可看姬四公那个急迫样子,似乎又心软了下来,即刻吩咐管家:“你带几个人去巷子里转转,看能否查到些什么线索。”
“谢谢娘子,谢谢娘子。”姬四公抖抖颤颤的和管家一同出去。姬大香闻听妹妹出事,也撑着病体来到前厅,和移过来的陈琅一起等候消息。
还真没有白等。姬四公竟然发现了插在门柱子上的小白布条,上面有字,他却不识得。
陈琅接过念道:“女欲活命,照令而行。”
“哎呀!”姬大香惊道:“这……这是有人勒索……”
“必得报官了……”陈琅刚说一句,就被姬四公跳起来打断。
“不能报官。报了官我闺女的命就没了。”
“可……谁知道会是什么指令呢?”陈琅皱眉:“要银钱好说,就怕是让干些大逆不道的勾当……”
“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认了。”姬四公没听出门道来,只顾和大香抱头痛哭:“只要能救女儿,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乎什么?豁出一身剐,皇帝都能拉下马。”
“咳!四公公慎言……”陈琅暗自一笑,转而示意管家:“既在咱家出的事,咱不能不管。你且留心,屋里院外有何异事发生,特别是又有指令传来,立刻禀告。”
“是!”
“四公公啊,你们父女也莫要太急。”陈琅走来柔声安慰:“您偌大年纪又是男子,出面不便,大香自来体弱,经事难支。陈某愿为一助力,帮解燃眉之急。用钱,还是用人,您只管说来。”
“娘子大恩大德,叫我们可怎么回报啊!”姬四公两人伏地磕头,大哭不止。
“只要孩子没事就好……”陈琅扶起他们父女,声调似嗤又叹:“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和你……都是一样的。”
……
英王府后院
冯晚依云瞳之命搬来了邀凤阁,见入冬之后离凤移进了靠里的套间,让小仆打扫出小暖阁给自己。度其位次,并不敢受,只要和若怜去挤一挤。
“那可使不得。”离凤强拉他进了里间,就在屏风之后单独围起一张牙床:“不如凑合和我一起吧?夜里没觉时也好摆个龙门阵。寒总管着人送来了簇新的铺盖棉被,你瞧瞧哪种花色最合心意。”
“不敢打扰公子休息。”冯晚低声辞道:“我还是……”
“怎的见外起来?”离凤笑道:“多久没有听你喊我哥哥了。”
冯晚僵了一僵,见屋中只有他两个相对,低头轻声言道:“之前,僭越了而不自知……公子勿罪。”
这意思是再称兄弟,关系也都变了……离凤暗叹一声,走来握住他的手:“小晚,我待你的心……还和以前一样。”
冯晚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可他并没应声。
“难道现在除了王主的话,别人说的你都不信了?”
冯晚忍了一刻,珠泪终是滚滚落下:“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了……”
灯花颤跳,双影斜墙,彼此靠的极近,却始终不能重合。离凤怔了好半晌,强自笑道:“当初在洛川,我甚事都不在乎,如今住到这里,却是听见什么都要想上几遭。呵……连自己都变的面目全非,还说什么待人之心一如从前?这话说的……着实可笑了。”
冯晚抹去眼泪,声音微咽:“公子并没有变,是我变了……我从山中去了姑母家、嫁到姬家、搬去洛川大杂院、住进王主正寝,一直都少人喜欢,一直我都很害怕,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可这一次,我穿了色侍的衣裳进去富丽堂皇的锦绣堂,我竟没有害怕,我也没有顾忌。规矩,我都忘了;名声,我也无所谓了;我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人暗在心里骂我,咒我,笑话我,呵……有什么大不了呢?就算寒总管还要查我,有朝一日又来审我,我也都不觉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