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咬牙回道:“请圣上仍念手足之情……”
“哼!她既管不了,朕来替她管。”武德帝一甩袍袖,吩咐梁铸:“传端王、和王、恭王、内阁首相祁左玉、大学士苏勉、刑部尚书张淮昌、理藩院正卿水月仙、京兆尹岳向欣于麟德殿见驾。”
寒冬不敢再言,只得先请告退。
“回去把冯晚看好。”武德帝命道:“人死了、丢了,唯你是问。”
“遵旨。”
“还有……”武德帝脸色沉凝:“英王正膺重任,不许尔等以闲事搅扰。冯晚一案,令蓝月忆替她出堂,你与相关人等可为旁证。英王去处,不准打听,也不准私递信函。”
“……是!”寒冬一凛:“圣上,此案已引上京哗然,不消数日,便会传及全国。英王不由奴才等禀告,也会有耳闻。”
“哼!你这不是明白的很么?传闻不日将覆天下,还出个馊主意让朕拖办!”武德帝狠狠瞪他一眼。
“如何应讼,奴才等请旨而行。”寒冬心中已然压上了巨石,刻不能松。
“怎么应讼?”武德帝冷沉一笑:“你刚才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还用朕教!”
……
接连两日,邀凤阁很是安静。离凤却觉这份安静吓人,拉着冯晚读书、写字、说话。冯晚却只摇头,托了若怜从正寝取回自己之前未完的活计,埋头针线之中。
“这是什么啊?”离凤看那件东西,既非兜衣,又不像裹裤,贴棉穿绳,素白一片。
“是件长搭围腰。”冯晚头也未抬:“王主肋下旧伤,总觉不好。恐天寒生痛,她在外又不能顾及。所以做个东西护上。”
“我看那伤口早就平整了啊?”离凤细细想了一刻:翻云覆雨时也从不见她气力短缺……
“伤疤是瞧不见了。”冯晚手下不停:“可她不时捂着那里,我问怎么了,她只说岔气。”
“噢!”离凤只叹自己粗心,下意识摸了摸耳上珠徽。
“我再缝几针就去弄饭。”冯晚问道:“公子想吃什么?”
“若怜已经让他们弄去了。”离凤瞧了一阵:“不过你也歇歇,这没日没夜的,不头晕么?”
“我怕赶不完……”
离凤心里一紧。
“等王主回来,请公子替我奉上。”冯晚因着说话,手底绕错了方向,把线头搅在一处了。
“你的心意,自然是你自己奉上。”离凤强自笑道:“我才不抢这种事儿干呢!”
冯晚淡淡一笑,见解不开那一团乱麻似的丝线,干脆拿了剪刀从下面整个铰断。
“王主不喜素白,何妨再绣上些花草禽鸟?”离凤看那围腰虽未完成,却已十分精致,禁不住提了个小小意见。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纷乱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寒冬的声音:“冯晚在么?”
若怜一溜烟跑了进来,眉目十分慌张:“公子,不只寒总管,来了好多不认识的人,看穿戴像是衙门里的……”
离凤霎时就白了脸色,却听冯晚只是“哦”了一声,就将围腰递进了自己手里。
“原想着给王主一件清清白白的东西……不能够了。”
“冯晚!”寒冬在外言道:“姬四公、姬大香状告王主强抢人婿,因你是要紧证人,京兆尹衙门传唤你到堂。现在就走吧。”
冯晚应下,起身整理了鬓发衣衫,又从枕下取出金线小风筝一并交给离凤:“这个……公子也替我还了王主。”
“怎能说还?”离凤不安之下急声阻挡:“王主一定会生气的。”
“我说错了……”冯晚竟还浅笑了一下,美丽的酒窝在腮边展开,里面盛满的皆是情酿:“王主待我的恩情,怎么还,也还不完呢!”
“冯晚且快一些。”想是碍着衙门内差,寒冬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催促。
“小晚!”离凤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冯晚。
“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善、最美、最好的人!”冯晚朝离凤一福辞别:“以后一定也是最有福气的人。我得罪哥哥的地方,有自己知道的,有自己不知道的,还有……嗐……哥哥多担待吧。我这辈子活的乱七八糟的,自己都觉得……嗬……”他眼圈红了一下,转眸又笑:“不晓得该说什么,就不啰嗦了。哥哥保重,我走了。”
“小晚……”
离凤眼睁睁看着他步出了屋外,似乎听寒冬说过几句什么,又一福告辞:“请寒总管放心!”将出院门之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监管内差撑开了油布青伞,他在伞下忽然回头,朝自己又挥了挥手,留下一个轻轻浅浅又光彩照人的笑容,仿佛当年徽州初见。
“我娘家姓冯,叫冯晚,哥哥怎么称呼?”
眼泪轰然而落,离凤悲痛难当,扶着房门一点一点瘫下身子,直至哭倒在地。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若怜扶他几次都扶不起来:“冯晚只是去作证而已,很快就又回来了。”
离凤哭的声嘶力竭,却只是摇头:“你不懂……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