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出候审小室,寒冬最后叫住冯晚:“你以前保证过什么,想必都还记得清楚!”
冯晚面无表情的从他跟前走过,一眼也没再看,一字也没再留,仿若清风徐徐而去,纤尘未惹。寒冬骤觉心跳加快,追了两步又道:“天日昭昭,圣命煌煌,你休当儿戏!”
“呵……”冯晚似乎轻笑了一声。
“你听见没有!”
寒冬被武卫军叉枪拦住,眼瞅着冯晚跨过门槛,转上夹道。风吹得他卷发摇乱,青衫飘摆,他微微整理了一下,抬头看天。阴云万里,远不似之前晴朗,大约又快下雪了吧。
“喂,快瞧啊,这就是那个小女婿!”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们争先恐后看来:“漂亮,真漂亮!难怪英王喜欢。”
陈琅随着人群涌动也往前挤了几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冯晚,那身量、那容貌、那神情……全然陌生,却又处处熟悉。忽然间她觉得很不舒服,气促血涌,内息僵涩,不禁使手悄悄按上了心口:小羊羔儿,今年已经十七了……
老天奶奶不长眼睛!这小贱.人怎么没死,还活的越发滋润了……姬四公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冯晚:又高了一截,又美了十分,又长了数不清层数的狐媚劲儿!以前笑的时候那酒窝骚气,现在不笑了眼睛更加勾人,一背柔软发卷怎么看怎么像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小晚……”姬大香乍见冯晚已然痴住,忽被父亲恨恨捅来了一拐肘。
你有点出息行不?为个妖精似的东西,之前险些连命都搭上了,现在又惹出这样一桩天大的官司,怎么还不长记性?我姬家前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被他缠上,闹得家徒四壁,鸡犬不宁。姬四公强忍着想啐冯晚的冲动,把脸扭到了一边。
冯晚嫌恶的瞧了他们一眼,跪在了大堂正中:“拜见大人!”
“报上名姓。”
岳向欣才问了一句,就听菘蓝、药铺掌柜和贺兰桑抢着指认。
“他就是英王贴身大侍冯晚。”
“他就是姬家小婿冯晚。”
“他就是会见东藩王相时来锦绣堂侍宴的美人,英王叫他……”
“咳……”蓝月忆及时瞪来一眼,把个爱称“晚晚”两字堵在了贺兰桑喉里。
百姓们瞬间哄乱不堪:“果然是一个人啊!”又纷纷猜测:“侍宴是怎么回事?”
岳向欣眉头紧皱,连拍数下惊堂木才将内外异声都压了下去:“冯晚,你是否曾为姬家之婿?现为英王大侍?”
“是!”冯晚虽然应声,并没抬头。
顾崇在白纱之内打量着他,暗道:小卷毛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呢!被揪来公堂问私密事,受人评头论足,竟然不哭,不慌,不害怕!莫非是知道这案子十拿九稳能赢,只当为紫卿来走个过场?
“那你说说,自己是怎么从姬家之婿变成英王大侍的?”随着岳向欣话音一落,堂里堂外无数目光刷的落在了冯晚身上。
冯晚深吸了口气:“保和堂掌柜带了几位大夫上门为姬大香诊病,说我八字与她相冲,不能守在身边。她父女遂把我赶出了家门,让去天圣阁大祭司驾前消灾赎罪。”
这一段和姬四公所出供状及水月仙所教答词完全相合,两人都暗自点头。突然间,一个极度清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堂中响起:“我见过你……”
大祭司?陈琅眸光一寒,盯住了那个蒙头遮脚肌肤容貌都一丝不露的男子。冯晚也觉意外,不禁抬头看来一眼。
“你一头卷发,与众不同。”顾崇幽幽言道:“其时来问前程,天神命你掣签。”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冯晚喃喃重复了两遍。
“神意指你:另有机缘。”
水月仙和蓝月忆对视一眼,各自放下了一半的心:大祭司何等身份,一言九鼎。这会儿就认出了冯晚,等说到鸣凤宫大宴之时,更能确定他是冒名凌笑之夫。再与贺兰桑互为印证,赢下这场官司不在话下。
果然,冯晚接下来便说到:“我刚离开神龛,转身就遇上了机缘。”
“什么机缘?”岳向欣沉声问道。
“那日,安城凌城主携夫郎、兄弟也来祈福,和我对面撞上。”冯晚言道:“因我卷发与他们一位亲戚似有渊源,便交谈了几句。”
嗯?陈琅听到此处,忽就想起自己从神机堂买回的两个消息,其一是‘欲寻冯晚,可问凌讶’;其二是‘蓝眼之人现身安城’。现又听见什么‘亲戚、渊源’等语,似乎其中大有牵连。
“当时,我无家可归,更无处可去,见他们衣饰不凡,颇有身份,便……”冯晚顿了一顿,又平静的说了下去:“便假说和他们那位亲戚是有关系,乞求救助。”
咦?蓝月忆眉头微蹙:这可和预备好的话大是不同了。若不先透出凌笑对冯晚有些暧昧,待会儿说带他出席鸣凤宫大宴,就会显得牵强。
水月仙也是想到此节,立刻问道:“你是怎么乞求凌城主救助的?”
听她着重念到凌城主三字,冯晚眼皮轻颤了一下,转而却道:“我看凌少爷面善,求的是他!至于怎么求的……当然是怎么显得可怜,怎么能打动人,就怎么求了。”
“公堂之上不许支吾。”岳向欣喝道:“你详细说来。”
“我说来自赤凤徽州,父母双亡,投亲未遇,现孑然一身……博凌少爷同情当了他一个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