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少爷怎么都这种德性!”张小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就不是这种德性!”谭知深伸脚踢他:“别混到一起骂人。”
若在平时,韩越只要被说上一句,不知有多少话等着反驳,现今却除了错银虎符,连寒水剑被夺走了都全无心管,何况听些闲话。可越是不想理睬,那两个老头越是冷嘲热讽个没完,数落自己也就罢了,竟连带着把韩家教养都数落了一遍,令人厌烦之余更添气恼。韩越忽就扬脖喊道:“你们既不能相助,何必扯淡?在下无意拖累,请自去观赏临渊盛景吧。”
“嗬……”张小满都被气笑了:“我们走了,你小娃还能活吗?”
“命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管不着!”
唠叨声骤停!谭知深冷冷一哼,招手把韩越身上紧裹的外袍扯了下来,自顾自穿好。
“啊?”韩越一呆,抱肩缩头,听那老头又道热的出汗,把柴火堆周遭踩灭,只留一支跟前的,预备烤肉。
“枯山野岭兔子都不剩几只了。”张小满起身出洞,推了挡风大石,先深吸一气:“捂了整宿,都快憋死爷爷了。”
“啊!”寒风凛冽而至,衰草横飞,打在韩越脸上,一连就是几个大红道子。
“柴火灭了还怎么烤肉?”谭知深把张小满赶了出去:“石挡留道缝儿,省的烟熏火燎难闻。”
风寒刺骨,韩越经受不住,蜷起身子向后蹭躲,没大一会儿嘴唇就冻成了青紫,却碍于狠话已经说出去了,脸面要紧,只忍着不肯吭声。
谭知深任他倔强,也不搭理,自和张小满两人吃喝玩闹,谈起早年间吃过的海味山珍,享过的荣华富贵,见识过的奇人异事,开怀大笑:“最有意思的是碰上个大活人生生被尿憋死了……”
张小满斜眼朝韩越瞄去,果然白瘆瘆的小脸已涨的通红。
“你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谭知深的火气已然压了许久:“别人救他,他不知道感恩;别人杀他母亲,他不惦着报仇;说的多硬气多豪迈,自己爱怎样就怎样,最后挑这样一个死法儿!嘿!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韩越咬着牙,终于咬不住了:现在他扶着山壁站起来都费劲儿,更别提推开挡石出洞小解。饭可以不吃,伤可以不治,内急却是难忍。若在这里想怎样就怎样,不必等人嘲讽,自己先就羞死了。
“前辈,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得他喊一声前辈真不容易!谭知深看也不看韩越:“官人是何意思与老朽并无关系。我们吃完了肉就要去观赏临渊盛景了。”
“我……有些内急……”韩越的硬气豪迈在憋涨之下全变了吞吞吐吐:“前辈能否帮个小忙?”
“老朽难于相助,官人无需多言!”谭知深冷冷回绝。
“……”韩越想骂人,可骂人都没力气。药性一过,肺腑剧痛,冷汗簌簌而落,不得已只能低头:“我……话说错了……”
张小满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谭大少怎么说你对他的脾气?他可是从不认错。”
“不是不认错,而是我没错!”谭知深一嗤,转对韩越斥道:“你娘死了,你自去伤心你的;我做梦养了孙女,我高兴我的。怎么就只许你伤心,不许我高兴呢?”
“……”
“我劝你不要太过伤心,先养伤治病,你听不懂;我劝你不要为回合江大营拿性命玩笑,你也听不懂。”谭知深自嘲一笑:“我非六国良民,无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牛弹琴。请问这句听懂了没有?”
“前辈……”
“摔死是个死法,淹死是个死法,哭死、疼死、内急憋死都是个死法。”谭知深最后撇了撇嘴:“随便你挑,谁还拦着你死呢?”
“我……不是想死!”韩越忽生了一大股委屈,眼泪哗就掉了下来:“我只是想……想回家!”
谭知深伸指勾起他下颏儿:“想回家也得凭本事……哭唧唧发牢骚怨天怨人怨神仙有屁用!”
“可他现在没本事,不靠着爷爷连出门内急也解决不了。”张小满说的一本正经。
“……”韩越无言可对。
“想学本事么?”谭知深骂痛快了,勾唇一笑。
韩越手抚小肚:“能不能回来再学?”
谭知深“哼”了一声:“你到底想不想?”
“……想!”
“你自己现在是不是个累赘?”
“……是!”韩越声气低了下来。
“是不是我的试药罐子,他的试剑鞘子?”
“……是!”
“摆谱都敢摆到药圣、武痴面前了……看在你骤逢母丧,心境紊乱的份上,爷爷才不同你多作计较。”谭知深这方挟住韩越腰肢出了山洞:“你有本事,别人会夸你爹娘;你没本事,别人就笑你爹娘。今儿爷爷就倚老卖老,替他们教你一课,这辈子都给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