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又看了一眼韩宜的灵牌,转身高捧错银虎符:“母亲遗命……”
交于你姐姐,或是……英王……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事事休,事事休,欲语泪将流!
月郎……云瞳见韩越向自己望来,眸光黑沉,深不见底,不知那缕悲哀愤懑之后藏着什么!
“母亲遗命……”韩越收回目光,挺起背脊,深吸一气:“遗命韩越掌错银虎符,领玄甲大军!”
“……”
大帐内外,鸦雀无声,连个“啊”字都没发出来。云瞳掌心全是冷汗,却在听见韩越名字之后,悄于袍襟上擦了两把。
火覃愣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听的是“虎符交于韩飞”,想当然问道:“然后呢?小侯现不知下落。”
韩越盯了她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母亲遗命:韩越掌错银虎符,领玄甲大军!”
这一回,符珍带头做出了个“啊”的表情。火覃还是一头雾水:“小少爷掌印领军?那您打算交给谁啊?”
韩越眸光凌厉,全无闺中儿郎情态:“将军是笑韩氏后继无人么?”
“……不敢!”火覃一呆。
“那便告诉将军,还有我……韩越!”
云瞳只觉心上一疼。
“小少爷怎么掌印领军啊?”颜祺宛如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
“豫王当年怎么掌印,我就怎么掌印。”韩越言道:“母亲曾经怎么领军,我就怎么领军!”
“月郎啊……”符珍皱眉劝道:“不可玩笑……”
“姨母以为月郎玩笑?”韩越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拼命忍住:“家仇国难……月郎不敢玩笑!”
符珍颤手往他头顶摸去:“孩子……”
诸将之中法婤乃韩宜招募而来,与火覃等豫王旧部非一类出身,是以只敬韩家,并不欲她人掌军。今见韩越将虎符攥在手里,倒是不伤自己所部之利。便当先言道:“既是老侯遗命,末将无由不遵!”
颜祺心有不服,想问遗命真假,可质疑之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韩家就剩了这一棵独苗,穿孝哭亲,哀痛欲绝,你还喋喋盘诘,逼问不休,颇有仗势欺孤、倚强凌弱之态,岂不令人心寒。
她不敢说,火覃却敢:“少主并未与老侯同行,为何虎符不令交与?”
“阿姐现在哪里?”韩越问罢,举袖挡住泪眼:“她不能按时回营,母亲早有预料。”
书钺不禁仰天长叹:“便在危时,亦能审时度势;老侯之明,无人可出其右。”她抱拳一礼,恭敬十足:“虎符自太.祖皇帝制成,即为玄甲军帅令。约以‘从令不从人’,亦玄甲军铁规。小少爷持符率军,令行禁止,末将无所不遵!”
火覃瘪了瘪嘴,暗想:月郎暂坐那位子上也无不可,反正翊仁(韩飞的字)回来,弟弟还是要让姐姐的。倒强似给了符珍等人,届时欲卸不舍的,反而麻烦!这般一想也就跟着行礼:“书将军说的是,我玄甲军从令不从人,没有错银虎符,连皇帝的圣旨到这儿都是狗屁!”
六月怒气填胸,见云瞳不动声色,也就暂未驳斥,狠瞪了火覃几眼。
符珍虽为玄甲军副帅,一向唯韩宜马首是瞻,行事又以“义”字当先,今见韩越孤苦,如株嫩苗遭了风侵霜打,正需人加倍呵护,岂有不尽心栽培之理?便挺身站在韩越旁边,喝问众将:“还有谁不从符令?还有谁不遵老侯遗命?”
颜祺暗生不屑,知符珍在军中威望不足,欲发号令而能力又欠,是以先把韩越摆在前面,挟孤子可凌诸将。有心不从,一看左右皆已拜服,此时与全军作对,大不明智,便也先矮下身去。
“愿奉错银虎符!”
“当遵老侯遗命!”
韩少爷一个青春小郎,就这么胡里八涂的当上玄甲军主帅了?六月看的目瞪口呆,暗抻云瞳衣袖:主子,这可不成啊!
云瞳正生感概:五姐刚正严明,统御玄甲军并无私心,因而交权韩宜十分顺当。而韩宜老谋深算,御将有道,能使其各安职守,又都唯命是从。以今日事看来,即便她甘心投靠,带着韩飞回颍川颐养天年,这玄甲军我也指挥不了。不仅我指挥不了,就连她帐下诸将也挑不出个能指挥的人来。法婤、书钺、火覃、颜祺,再加上符珍,各具实力,各有本领,各藏心思,各不服气。韩宜不在,她们就是一盘散沙,韩宜回来,她们又成一只铁捅,油泼不进,水浸不成,上阵还是精兵猛将,百战百胜。所以皇姐日夜筹划,始终不能放心。
诸将拜罢,拱卫于韩越身后。小凳子呆呆看着自家少爷,连给侯主、主君烧纸都忘了。
“英王……”终于,韩越冷眼看来。
“……韩将军!”云瞳挤出了三个字,刚才放松了的五指重又捏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