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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一片一片在北风中飞舞着,遇着不言不动宛如雕像一般的祁左玉,便落在她头顶、眉峰、双肩上稍憩。荣泰却是来回疾走,呵气跺足,不时向宫门守卫催促一番。
进了懋章殿东暖阁,两人跪倒请安,未等武德帝吩咐“平身”,荣泰便急急上奏:“圣上,英亲王使暗卫持令于襄州姣水南岸擅杀恪靖侯韩宜家小,襄、寿二州郡守、都尉联名报至兵部,恭请圣裁!”
“什么?”武德帝持杯正饮,闻言一惊,玉杯骤然脱手。
梁铸手疾眼快,屈膝向前,拿袍襟兜了个正着,免了那只先帝所赐圣物粉身碎骨的厄运。
“寿宁侯从贵金的奏报及弹劾英王表章已至中书省,并密折一封,恭呈御览。”祁左玉皱着眉头将数份文书交于梁铸。
“韩宜家小现下如何了?”武德帝不等细看,先问结果。
祁左玉与荣泰对视一眼,皆低头伏地:“已……尽遭斩杀!现……停棺襄州。”
梁铸的心跟着武德帝的手猛抖了一下,展开奏章便有些忙乱,碰翻了御笔,又撞歪了御砚。
“圣上,英亲王下此乱令,擅杀无辜。一旦为玄甲军侦知,必惹哗变。”荣泰已然忧急难抑:“彼二十万大军若降青麒,重霸合江天堑,则我得凤之功尽化乌有。若反攻西川,由此东进,西南诸州无险可守,何能抵御?”
“傅临大军远在赤凤,若倾力追击玄甲军,恐被青麒截断后路。且弃既得之地,必为雪璃、玄龙觊觎。”祁左玉也是忧心忡忡。
“玄甲军深知傅临有后顾之忧,并不怕大军追击。”荣泰叫道:“只要围住上京,她便占了先发制人之利。”
“臣恐届时各方势力会相随而动。”祁左玉又补了一条。
“当年合江大败,五国联兵未破西川,先帝已送降表。”荣泰只觉冷汗透背:几十万兵马围困上京,何能想象?
“今赤凤虽灭,四国犹紧盯不放,若借玄甲军事再结同盟,如何区处?”
天下大乱,社稷倾颓,似乎已近在眼前。
祁左玉向来镇静,今也连声敦请:“圣上务必早做决断!”
“消息往传费时。也许这会儿玄甲军已然攻破西川……”荣泰越想越慌,伏地就叫:“臣请圣上迁都,先保祖宗基业和东北半壁河山。”
听她们一句紧似一句的奏请,梁铸脸白如纸,心跳急骤的已然快要破出胸膛了,忽见武德帝抓起御砚,向下狠狠砸落。
“都慌什么!”
“啪!”砚台伴着武德帝一声断喝摔得四分五裂,墨汁飞溅,瞬间喷花了当朝首相的朝服和从一品兵部尚书的圆脸。两人忙就伏地,不敢再言了。
武德帝看罢从贵金及襄、寿二州郡守都尉的奏章,眉头紧蹙,沉吟良久。忽又听值守宫监来报:“西川将军邱韶八百里密折寄到。”
“呈上来。”
荣泰紧张的手足无措,看祁左玉按着砖缝的两指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御案之上传来“哗哗”响动,武德帝似乎侧了侧身,吩咐:“把烛火再燃亮一些!”
“是!”梁铸赶紧动手,又在东暖阁点燃了数座烛台。
许是光芒暖目,可驱严寒,祁左玉觉得自己心跳平缓了些。一眼看见袍襟上的黑墨,不禁抽了抽唇角,转就恢复了庄严持重之态:“臣失仪,请圣上恕罪!”
荣泰咽了口吐沫,忙着在脸上胡撸了几把:“臣胡言乱语,请圣上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