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寒冬劝道:“贺兰少爷说的极是,王主还该深悟圣心,从长计议。”
“我知道,我知道……”云瞳将写废的奏折尽数焚进火中,换过新纸,思量许久,只简单写了一句话:臣为奏西南军事请觐天颜。
“明晨先交于奏事处,且在兵部备案。”
寒冬看她情绪缓和了一些,又报上京中其它事宜:“雀翎军谋刺王主案已经告破。”
“和之前那个燕子堂分舵有关联么?”
“未知其详。不过听说抓了很多人,有女有男,都已移送刑部衙门了。”
云瞳蹙起眉头:“里面有没有乱说话的?”
寒冬心上一紧,抬眼看来:“是问……有无‘污蔑’池公子的?”
“唉!”云瞳烦恼的一推茶盏:“全盯着本王的男人,她们就这点出息!”
“王主!”
“我没说三姐。”云瞳辩白了一句。
寒冬略低了头,半晌才道:“王主可有想过,为什么她们全盯着这些男人呢?”
云瞳一窒。
寒冬不忍责她,便拿自己嘲讽:“男人,也不都是王主想的那样……比如我,之前奉铁氏之命潜藏君上身边,干过不少肮脏无耻的勾当;后来为探陈亦隆的秘密,改头换面,入了雾松寨……于那些贼匪而言,我也是居心叵测。”
“冬叔……”云瞳知道他曾在雾松寨受过重创,平时讳莫如深。
“秋哥也一样,都生了孩子,仍对妻主隐瞒身份,也许就为了日后能一走了之吧。”寒冬叹道:“他和我说:其实不想治腿。欺人弃人,焉能不得惩罚?”
云瞳呆了一呆。
寒冬看她一眼:“在圣上和世人眼中,也许就是沈莫假传王令,就是叶恒恃宠而骄,就是冯晚贪慕富贵,就是池敏欲报深仇,就是聂赢不忘家国……他们未必就没有瞒着你的事,骗过你的话,辜负你的残狠……他们虽是王主的男人,却有碍你的前程,有损你的清名,有伤你的真心……”
“不是这样的……”云瞳立刻打断:“不会是这样的……”
寒冬咬了唇,半晌叹道:“但愿不是吧……我也希望不是……”
云瞳默然不语,待他去后更觉烦闷,极力回想着一些男人们回报自己深情的证据……忽然,她翻出十月自神机堂骗出的那封密信,拿在手上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打开来看,但见一行娟秀正楷,恰是离凤笔迹:行勿鲁莽,且待时机,誓报太女之仇!
“啊!”云瞳呆了一瞬,忙凑近灯烛一个字一个字细看,心间波澜起伏,脑中空空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的把密信投入火中,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了灰烬。
“放下恩怨,放下屠刀,原来是这样的难……”
……
第二日已过午后,云瞳终于等来了圣旨宣召,她打叠好全部精神,快马加鞭赶至禁城,自东路入宫,直抵懋章殿。
平日面圣都在东暖阁,今日武德帝却升坐正殿,案上摊开数份奏折,两旁宫监尽已遣出,除了大总管梁铸,另有两人仍留殿中,一为首相祁左玉,一为西南粮道总督官孙兰仕。
云瞳进门方知不是自己单独觐见,心头顿生不悦。
祁左玉和孙兰仕却都是沉静自持之人,对上英王冷脸,并不流露些许异色。
“昨夜歇的可好?”武德帝待云瞳大礼参拜之后,并未如常赐座。
“……好。”云瞳也没抬头:“谢圣上关怀!”
武德帝先把她的折子捡了出来:“尔详奏玄甲军事。”
“是!”云瞳未开口已先叹气:“……韩越亲历枯藤岭难劫,侥幸逃生……”
什么?孙兰仕才听这一句,心“腾”的就提到了嗓眼:梅花月郎落崖未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携错银虎符领玄甲大军,号令诸将……”云瞳一五一十奏来:“臣亲往一见,欲慰其心……”
梁铸听她描述当时情景,只觉惊心动魄,背脊上的冷汗都出了几层,暗道:千钧一发……哎呀,连英王都是死里逃生……
自闻韩家事出,武德帝连下谕旨,监控王侯将臣,将所有消息通道都封锁了起来。因此就连祁相等重臣也仅知道玄甲军安,可到底是怎么个“安”法,一直不知实情!祁相惊讶之色一点也不逊于孙兰仕,一时忘了身在御前,脱口便道:“谢苍天垂怜!”
苍天垂怜,使韩越不死,使有错银虎符,使能及时赶回玄甲军,使其人不同普通男子,敢领军、敢命将、而又信英王、明大义。
“将门虎子,真不凡也!”武德帝深为之叹:“他有什么话对朕言讲?”
“请……嫁于军中,不再膺侍子之选。”云瞳神情怆然,从怀中取出一截黑发:“为尽忠孝,断发为誓。”
梁铸瞄着武德帝神色,没有下去接奉。
“尔自好生保管,以为鉴戒。”武德帝语气严厉。
“……是!”云瞳面显愧色,默默将秀发收入怀中。
“朕拟册封韩越为忠武侯!”武德帝紧接着言道:“继其母遗志,掌玄甲军为帅!”
“啊……”不仅云瞳,祁相也是一震,孙兰仕更觉被炸雷轰了心神:册封韩越,便是从朝廷正路上断了其她人再掌玄甲军的可能,也包括说不定还能再回来的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