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一愣,就听旁边贺兰桑“咳咳”不住,脸上神情极是古怪:“那个……王驾稍待,下官失陪一下。”
“大人请便。”
云瞳见她转去屏风之后,似与人嘀咕起了什么,下意识凝息去听。
“凤后千岁不许你再见英王,怎好违抗懿旨?”
“不见……只说几句话……”那声音低婉,满带惆怅。
“挨过几回打了!你不知疼,姨娘可都心疼了。”贺兰桑唉声叹气:“听话,回去养伤吧。”
“最后一次了……求您……”
清涟?!云瞳眉尖蹙起:是为给我私传晚晚的消息又挨凤后的家法了?
贺兰桑就没有一次能拗过甥儿的性子,明知不妥,还是叹息而出,拉着云瞳悄悄言道:“咳……小郎不懂规矩,胡乱称呼王驾,请勿见责,更请……不要传进宫里……”
云瞳见她如此诚惶诚恐,便知是凤后特意告诫了要同自己疏远,内中情由,不问可知,心中又起了一层难过。
“大人放心!”她强作无谓:“本王并不敢连累小官人。官人为本王受的委屈……请容日后补报!”
话音刚落,就听屏风后传来一缕轻叹,余韵悠荡,似带着无尽的惝恍。
云瞳咬了咬唇,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是,却又觉得就有哪里说的不是,心思烦乱,坐立不安:“官人有话请讲,云瞳洗耳恭听。”
屏风上映出一个男子秀美的轮廓。他垂头低问:“圣上让您回府候宣,您何以不听?”
“……”云瞳抿了抿唇,无意作答。
清涟似也明白,便又接着问道:“圣上何以让您回府侯宣,您可明白?”
云瞳挑眉往屏风上的侧影看去:“请官人指教?”
清涟顿了一顿:“今夜圣上不宣,王驾游走街头,只怕明日……圣上依然不宣。”
“……”云瞳一呆。
“明日不宣,王驾更要着急……若再拖到后日,王驾将何去何从?”清涟仍细语轻问:“奴家以为,圣上宣与不宣,全在王驾肯等不肯!”
“……”云瞳双眸倏地瞪大。
“肯等,便能平心静气思索面圣时答对之辞。不肯等,只怕燥心怒气将于觐见时为臣不恭。”清涟的语气十分温柔:“多少人等着拿王驾的错处?圣上不知王驾会否一‘错’再错,因此……不能冒险!”
寒冬惊讶的转看屏风:这些话是谁教给他的吧?
“王驾?”清涟轻轻叫道。
云瞳竟无词可答,默然半晌,起身朝屏风上的倩影一揖:“多谢官人馈赠良言!云瞳……告辞了……”
“紫卿……”清涟日思夜盼她归来,此时此地却闻声不能见面,心中伤痛,一时又忘了姨娘嘱咐,听她正疾步离去,忽就喊了出来。
贺兰桑一缩脖子:“涟涟……咳……”
你不舍又能怎样?
云瞳停步,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秀美侧影似被风吹着渐从屏风上淡去。
“王驾……走好……”
……
更漏已深,云瞳在府门前下马,直接便去了书房。小冬悄悄凑到父亲耳旁:“王主姐姐不回后院了?侧君哥哥他们都还等着呢!”
寒冬皱了皱眉,让他过去传话:“王主大约要写折子,明日候等宣召,只怕也不得闲……”
小东吐了吐舌头:“白等了!多难过啊!”
“别跟着添乱。”寒冬一掌把儿子拍走:“请侧君公子们早些休息吧。”
蓝月忆见三月、六月连日操劳,都是一身乏累,便叫她们睡去,自己带人守在廊下,因同寒冬低语:“都年关下了,怎么还要杀人?”
寒冬轻轻摇头:“前为王主祈福,秋决延期。只是延期,未说停勾。民间也有习俗,丧事不逾年。”
蓝月忆皱眉又道:“往年过了十五,不是御笔就要封存?”
“圣上说月中停决太早,改到小年之后。”
“……唉!”蓝月忆细听屋里动静,满面都是忧色。
云瞳确实在写折子,却觉下笔千言,脑中仍是迷茫一片。她掐着自己额角,勉力抛开韩越、沈莫、冯晚、叶恒交织在眼前的音容丽影,想顺一顺能说服皇姐的理由,写着写着,也不知怎么就泪滴纸上,晕染了一大滩墨渍。
寒冬端茶进来,见桌上皱纸已有六七团之多,不禁劝道:“王主,有道是急中生乱,不如先睡一会儿?”
“前日睡了一会儿,梦见月郎断发;昨日睡了一会儿,梦见莫莫诉冤;今晨睡了一会儿,梦见晚晚作别……”云瞳捂了眼睛:“再睡一会儿,不知还会梦见什么?”
寒冬听得难过,跪下言道:“是我办事不力,没能……”
“与叔叔无关。”云瞳抹去泪珠,弯腰来扶:“是我骄傲疏忽,被人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