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一碟六只,分别摆在云瞳和几个男人面前,溜圆鼓胀,还冒着“腾腾”白气。从奕知道云瞳爱吃酸辣,亲手舀了辣椒拌醋,忽又想起她正养伤,食此不宜,又忙换了碟子:“说是素馅三鲜,用醋恐掩了原味,你先尝尝,若不合口,再加老醋。”
李慕也爱吃热饺,此时为装眼盲不能动筷,还得让流云帮忙一个个都夹开晾着,愈闻香气愈生懊恼:幸亏平日里不和他们一道吃饭……若是顿顿如此,可真真要憋死人了。
饺子薄皮大馅,不能说包的不精致,却一个个都是宽沿儿,不似小晚爱捏花褶。睹物思人,离凤已觉眶湿,看云瞳也是盯着水饺不言不动,便知她想念冯晚,定然悲痛刻骨。
云瞳捂了眼睛,半晌无言,弄的从奕不知所措。眼见饺子的热气一点一点散去,才听她低声问道:“晚晚走时,留了什么话?”
从奕一呆,转看离凤。
离凤将自己带来的金丝小风筝和一件素白的长撘围腰捧到云瞳面前,未及开口,珠泪长流:“他说想给王主一件清清白白的东西。”
小东不管别人先就哭了,被小南半搂半抱的带出去安慰。从奕默默坐下,知道云瞳伤心,想去握她,却见她颤颤正摸围腰,自己的手伸了一半又僵僵停住。
云瞳将那片素棉展开,自己围到了腰间,小北想要帮忙,被她推开。李慕越发觉得这顿小年饭不如不吃,拿起勺子胡乱扒拉了一回,就朝从奕言道:“凉了,恐妻主吃后伤胃,还是撤下去吧?”
“不用!”云瞳虽觉味如嚼蜡,还是应景吃了一个,略过冯晚一事,仍说年礼:“有人送礼来么?”
“有!”从奕从袖中掏出个礼单:“都记在上面了。贺兰公府、祁相、苏大学士、孙兰仕大人等仍照……咳……之前旧例。恭王府尤其礼厚,足足多了一倍。”
“嗬!”云瞳冷笑:“怕我没银子过年吗?”
众人都不言语。
“别人呢?”云瞳又问。
从奕想起今早接到父亲传信儿,说寿宁侯因姣水事失了爵位世袭之恩,愤恨已极,夜来怒骂云瞳,不忍与闻。莫说奉送年礼,连亲家也不想做了,恨不得即刻就把儿子索回。父亲恐他在妻家受屈,偷偷拿了体己送来,叫儿子莫要声张。等回娘家拜年,也不要多为妻主分辩,免惹母亲更怒。此等事如何能回云瞳,只得言道:“有厚有薄、也有还没送的,不一而足。”
“你别操心这些了,让二月去打点。”云瞳想了一想,告诉从奕:“除了送忠武侯韩越及何先生的礼单要呈我过目之外,其余人家,一律照现今宗室的老礼四样预备。我今要闭门读书,也不见客,节下就不去回拜了,请诸位大人见谅。”
“是!”
“年例银子都发下去了吗?”
“之前冬叔发了七成……”此事从奕也想请示,正好被云瞳问到:“下剩的是不是等初一当作恩赏?”
离凤朝他看了一眼,余光扫见凌霄宫主正自撇嘴。
云瞳已然摇头:“至于如此?今日都发下去。年赏再加三成。你们几个跟着本王受罚就好,小西他们还是该怎么过年怎么过年。”
“谢主子!”小西咧嘴笑开了花:“我们也给您预备了年礼呢,可小东不叫先说。”
凭什么让我们宫主跟着受罚?流云正感不忿,忽见李慕唇边绽开笑意,不觉愕然:怎的他还挺高兴似的!
饭罢,凌霄宫主告辞要去午睡,从奕又忙家务,就剩了离凤把云瞳扶回床上,脱换衣袍时手触到围腰,不知该不该解。
“让小北收到我的箱子里去,别弄脏了。”云瞳自己解下来抚摸良久,并金丝小风筝和一枚碧玺耳徽一起递来:“还有这两样……收好了,把钥匙交来。”
“是!”离凤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幔帐,自己出屋叫来小北,眼见四下无人,便取出刚才从奕离开之时悄悄放到自己手里的一样东西:“别和人说,都放到王主箱子里去。”
这银蛇爬碧珠式样的耳徽竟是一对,难道王主还未送出?小北愣了一下,以目光相询。
离凤朝他笑了笑,那意思是“莫要多问,收好即可”。
小北皱了皱眉,还是一股脑儿都接了过去。
离凤看他出了院子,方叹息着慢往回走,见若怜满怀担忧等在廊下,似有话说,便停下问他:“怎么了?”
“沈使耳徽的事儿……侧君不问王主,您也别问!”
“嗯!”离凤不动声色。
“晴翠堂和花槿坊两处是奉谕旨查抄,您怎么能劝侧君让以原样布置?”若怜一心为离凤着想:“回头再出什么事,您担待的起么?”
离凤以袖掩口:“侧君一定会把匾额摘下来的。”
“求您少管这些吧。”若怜禁不住埋怨起来:“侧君遇事无不规规矩矩的请示王主!您可倒好,不该过问的,还上赶着去自作主张……”
离凤不便与他多言,遂轻拍他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了。”
“公子?!”若怜并不放心。
“嘘!”离凤往窗上一指:“别搅了王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