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能放下屠刀么?”
在鬼蛊案之后,在那场惊天大火之中烧死了那么多或真或假的雀翎军“余孽”之后,再说施恩,再说放下……离凤眉目间只余惝恍,唇齿间也只剩了沉重的叹息:“王主,或可一试……”
“或可一试?”云瞳已转过身来,斜靠在窗,深深望入他的眼底:从见第一面起,那里始终藏着浓黑的悲凉和化解不尽的哀愁,她看过许多遍,却始终觉得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也许,自己的影子从不曾刻于其中吧?
也只能是一试了,至于结果如何,尚作何求?离凤的表情就似连苦笑都已苦笑不出来了。
我不是没有试过,却败的一塌糊涂……云瞳勾起唇角,眸中却一点一点冰冷下去:“我知道了,多谢!”
谢?离凤下意识按了下耳朵,心中陡生不安:“王主,其实……”
其实怎样?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云瞳似已料到,只是淡淡一笑:“其实么……阿凤,我很想和你要个孩子……”
离凤不妨她忽然改说这个,脸上登时僵住,等反应过来,又显出一丝尴尬怯乱:“王主现今有伤,万请爱惜贵体……”
“嗬……”云瞳已经多日没有笑容了,今儿却一反常态,笑了又笑:“也是说说而已,别怕……”
“我……”
“去吧!”云瞳再次挥手:“你也累了几日了!”
……
从奕回到画眉阆,顾不得更衣先就来看云瞳,谁知不在寝房安卧,却于东厢独倚窗前,一摸身上冰冰凉凉的,已不知站了多久,当时就心疼的埋怨起来:“你怎么不听我话?就拿自己身子糟践!”
“圣上叫写奏章,正在措词。”云瞳见他急切之下脱了外袍要给自己,便连衣带人一起拥入怀中:“想着想着……竟想吃山楂糕了。”
“这时节倒有新鲜山楂,不过得问了大夫说不妨养伤,才给你做。”从奕转头看看案上空白无字的奏折:“圣上让写什么?”
“写知错了没有?读书了没有!”云瞳又把话题岔开:“留浸晒干的山楂怎么着也比不上新鲜的好。我不多吃,尝一块总行?”
“圣上正在气头上,你别什么话都无顾忌的说,别什么事都硬邦邦的顶!”从奕摸摸她瘦削的脸颊:“眸眸……”
“瞎操心!我哪儿说过那样的话,办过那样的事?”云瞳一哂:“寿宁侯混说罢了,你怎么也信?”
“……”从奕一窒,悻悻离开了她的怀抱。
“咳!”云瞳又把人搂回来:“我是不想你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都懒怠管呢!等伤好了,我就向圣上要块封地,咱们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从奕闻言苦笑:“你去了那样地方,山就不自在了,水也不舒服了,你也过的没意思。”
“嗳!”云瞳瞥他:“你就不能和我去试一试么?先就断人念头。”
“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陪你!”从奕贴紧她胸口,阖目轻叹:“只是我知道:金鳞在池,遇风云而化龙;青鸟归山,闻萧鼓而成凤!人啊,心不自在,住到哪里都不会自在!”
“叫你这么一说我就是个劳碌命到头了?”云瞳似乎不满的撇嘴:“听着就腰疼。”
从奕一笑:“那我给你揉揉?”
……
腊月三十,刚过丑正,武德帝已然起身,于麟德殿正后殿设早膳,召赐凤后及后宫君卿贵侍。之后赴宫中钦安殿、寿皇殿等三十余处拈香行礼,至申时御坤德殿,复召凤后及后宫君卿贵侍同庆,席间进酒赏戏,贴联挂灯,欢笑一堂。初一子正,武德帝沐浴冠服,至麟德殿东暖阁行开玺典仪,中间一行以朱砂写就:海宇同禧,和气致祥,丰年为瑞!左右各用墨笔,左书:愿共天下臣民永享升平;右书:所愿必遂,所求必成,吉祥如意!其后先于宫中敬神、吃素馅饺子。寅时赴保和寺行祭礼、登大佛楼进香,而后临重宁宫(前雍邸),使‘万年青管’书‘福’‘寿’‘安’等吉祥字样,颁赐群臣。卯末,御驾回宫。辰时御宣政殿,行朝贺大典。韶乐隆重,群臣毕集,恭领圣筵,共贺佳节。殿内及殿外丹陛,设桌一百八十六张,进菜三十道,进酒一百二十爵。
云瞳现无官职,也就无资格赴宣政殿领宴,只在初一早上带着自己的几个男人去大保和寺为父后花眠进香。从奕恐她烦闷,将家下小宴设的精致非常,见叶秋未到,又亲自去请。
叶秋在四季院里的小佛堂诵经,听闻侧君已等候多时,便皱眉来辞,还没开口,就见从奕亲热迎上:“叔叔和我们坐一坐去吧?”
“我……”
“菊花酒开了封,我也做好了果子茶,王主说不像那个味道,请您品品。”从奕拉着他胳膊不肯松手。
叶秋也不知怎的,一见他那双含情凝笑的眼睛,拒绝的话儿就说不出口了。随他到了席间,见云瞳已起身来接。
“哎,王主。”
云瞳深谢从奕体贴周到,这一顿虽是家常便饭,吃的却比金龙大席更有滋味。
初二,武德帝于坤德殿赐宴皇女、皇子、姐妹弟兄并近枝宗室、贵戚,并令各带家眷,济济一堂。李慕觉己青麒宫主身份伴无爵皇女入席颇为尴尬,便以眼疾为名请辞在家。云瞳也不勉强,只携了从奕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