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平郡王?
柳昔立时想起一月之前随素问觐见慈宁宫,曾听葛后和谢晴岚说起过此人,一恼其多情,一赞其多情,尤其那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掷地有声,令人印象深刻。
“拜见郡王!”堂中小郎纷纷行礼。有人羞红粉面,有人暗送秋波。宜平郡王虽在朝中不掌实权,毕竟是先帝遗脉,当今皇姐,身份无比贵重。更兼其人年方弱冠,品貌俱佳,青春失偶,愁病加身,那一副憔悴之容,那一缕颓丧之气,倒比当年意气风发之时更加动人心扉。
春光再盛,不见斯人,有何观赏之心?雪拓难掩失望,也不欲打扰诸郎选衣,便想去柜后静等,不想迎面遇上葛绒,边戴面具边匆促问好。
“原来郡王也爱此间!我就说么,夜来香谁不想看几眼,谁不想要几件。”
雪拓见她便觉厌烦,一因葛后之故,家下鸡犬升天,小人得志;二为葛绒其人不学无术,又爱附庸风雅,与自己志趣迥异,着实相处不来。
“本王为寻宫主至此。”
葛绒眨着眼睛“嘿嘿”一笑,那意思是:来都来了,买就买了,还找借口作甚?
柳昔冷眼旁观,都觉替她尴尬:宜平郡王自是琳琅美质,葛府也多才俊英雌,太后须眉男子,统御大璃敢与六国争锋,素问身在闺阁,亦能指点江山,翻覆云雨。不想天壤之中,还有国姑样人……”
谢曼曼见到雪拓也是眼光一亮,当即过去寒暄,也不管人家是何心情,径自大说大笑。
“白虎?”柳昔悄悄问道:“你知道宜平郡王王君的闺名么?”
“关南音啊!”白虎笑他无知:“那可是我大璃有名的佳人!”
“他现在是不是不在郡王身边了?”柳昔不知底细:“怎么都说和太后有关?”
“你最好别问。”白虎作出个极度害怕的样子来,把柳昔拉到背人之处说了详情:“……我亲眼见的,太后生生把王君糟践成了个倌奴……”
“啊?”柳昔听得呆住,忽又想起那一日慈宁宫内帐中的哀绝饮泣和太后的淫威冷语:“原来,那个男人就是他……”
“你说谁啊?”白虎好奇问道。
柳昔禁不住也是一抖,不敢再往下细想:“那……郡王知道么?”
白虎叹道:“她还是不知道的好,要不然……”
“今夜太后把王君带到园子里来了,还说要是郡王能找到他,王君也肯见郡王,就让他们妻夫团聚。”柳昔想起雪拓所言:“郡王一定是来请宫主帮忙的。”
“太后怎么忽然慈悲起来了?”白虎太过诧异,竟忘了问柳昔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
“我也觉得奇怪……”柳昔看着柜后那个落寞身影,同情油然而生:怪不得她能把人认错,实在是太过思念之故。
“宫主不在啊,要不咱们先帮着找找?”白虎言道:“郡王一定是遍寻不得,才来此求助的。”
柳昔看他要走,忙伸手拉住:“不能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去,先想一想。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要么郡王找不着,要么王君不肯见……想要团聚,绝不容易。”
“会不会王君根本没来?”白虎挠头:“太后就是逗郡王玩玩。”
柳昔沉吟着摇了摇头,忽而灵光乍现:“今夜亲贵王臣都奉命做起了生意,那太后和陛下有无设立铺面?你着人先去打听。”
“好!”白虎一怔而笑:“你还挺聪明的嘛!”
雪拓本就不喜应酬,又见谢曼曼让四个儿子依次过来请安,莺燕娇啼,不堪其扰。方拂袖背身,忽见来了个麻皮黑脸的管事,大声禀告:“太后快到吉祥坊了,四太太要不要先过去一趟。”
“哦?太后也想试试手气?”谢曼曼一愣,赶紧告辞:“我开了一家掷骰子的小铺,请郡王和国姑光降。”
“我可不敢赢太后的金银。”葛绒笑道:“只能回头再去捧场了。”
谢曼曼会意一笑,又见雪拓连客气话也不肯敷衍一句,颇不甘心,就命四个小郎:“你们留在这里替我照顾郡王。”临出门了还不忘拿眼色叮嘱谢晴岚:国姑大人也别怠慢!
是你家么?你就当起主人来了?柳昔暗嗤一声,看雪拓厌恼四兄弟围着自己说笑,便又上前替她解围:“郡王这件衣裳破了,怎么还拿在手里?不如请谢家少爷们帮忙缝补一下。”
“我们不会……”最小的弟弟刚一开口,就被几个哥哥连捅带踹:不会的是你,别攀扯别人。
柳昔笑道:“少爷不必自谦,名门闺秀哪有不会做绣活的?若是做的精致,入了郡王青眼,说不定还能得首赞诗呢!”
“真的?”小郎们眼睛亮了起来:赞诗?该是情词吧?
“请!”柳昔一拽玄武:“你发什么愣呢?还不请少爷们过那边去,预备针线。”
葛绒在旁看着小郎们对其她女人殷勤,心生不忿,没留神碰倒了茶壶,淋了自己一袖子水:“哎呀!”
“国姑怎么了?”谢晴岚看她许久,等到机会,忙就凑近了上手轻抚:“大冬天的可别怄着,您赶紧换下来吧。”
“嗯……那个……”葛绒从这双素软柔荑盯到美人玉白脸颊,从含情双目又扫到了丰腴腰肢,要说什么就此一字也想不起来了:哥哥让我今夜好生看一看他相中的那些闺秀,我都看了个遍,也没觉出一个好来。若有眼前这个美人的三分风情,我都安心了。偏生都是一股子高傲之态,腰是硬的,脸是僵的,眉眼是吊着的,你说你们学元寿宫主,学个满拧有何意思?人家冷的想让人扑上去给焐着,你们冷的却让女人害怕挨近。
“国姑不用担心。”谢晴岚似乎明白她的为难:“这里虽主卖夜来香,也不是没有您穿换的衣裳。”
“噢……好……”葛绒糊里糊涂的就跟着他走了:以前和姨母欢宴时也见过小谢公子,没觉得这么美啊!现在是因他当了寡夫,还是生了孩子,竟大不一样了。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啧啧叹气:怎么美人都当了寡夫?寡夫我可都不能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