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着丝弦看皮影。”凌讶翘足言道:“其中《东游记》最是百听不厌。”
“那是多好听啊?”沈莫一时忘了忌讳:“你哼一曲?”
“会看会听,就是不会唱,更不会演。”凌讶笑道:“赶明儿让月郎学起来,他也好这些。”
正说着,忽觉哪里风来,竟轻送幽幽一曲(2):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心无两意,谁使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堪忆。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女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是……”凌讶和沈莫相继坐起,侧耳细听,那歌声似有似无,翻来覆去,缠绵悱恻,令人痴恍。
“谁在唱歌?是人,还是鬼?”
两人面面相觑。忽的,凌讶想到什么,一跃而起大叫:“别管是人还是鬼,找到他,咱们就能逃出去了。”
……
上京六盘街,孙兰仕扯下一块白布围在额间,看过舅父遗体,正劝小枫,忽被管事叫到屋外禀告:“大人,瑶山传来消息……人,不见了!”
“什么?”孙兰仕大惊失色:“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管事低声说了一通:“……肯定没从外面走,里边又无异样……就只剩了条空链子。”
“你跟我说他是驾云飞了还是遁地化了?”孙兰仕大怒。
管事不敢作声。
跑了……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跑到人前,跑来上京……酷寒天气,孙兰仕脸上滴滴答答在淌汗水,青筋爆涨,眉目骇人:我怎么就昏了头,怎么就不杀了他,怎么就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后患……沈莫,沈莫,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咚……呛……噹!”
“啊!”孙兰仕心思正慌乱间不妨闻“惊雷”一震,骇的抱头大叫了起来:“什么声音!”
“是禁军金鼓。”
“天!”孙兰仕瞬间面无人色:“迎……迎驾!”
管事诧异道:“圣驾在正德门呢。”
……
云瞳携着离凤和百姓们挤在一起,同往高大巍峨的正德门望去,但见灯树千光,花焰百开,黄金铺地,琉璃为台,翔龙引凤,炫彩香凝,正是人间盛世,却闻梵音又来。
“大祭司也在。”离凤朝上指去。
百年风云路,九重宫阙深。云瞳透过那金梁玉栋、月影灯山直望进了坤德殿,当年母皇驾前那场欢宴又历历在目。
“看见那把金龙大椅了没有?”还是雍王的三姐眸光沉凝:“我想坐上去。”
“坐上去很舒服么?”自己问道。
“不舒服!”三姐摇头。
“那干嘛要坐上去?”自己满带疑惑。
三姐拍着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因为其余位子比它坐着更不舒服……”
当年父君已不在母皇的身边,当年清澄哥也不在三姐的身边,当年她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云瞳深吸一气,忽然转头朝后望去。
离凤一愣,柔声轻问:“紫卿在看什么?”
“看不见……”
“嗯?”
云瞳回指正德门:“你说从那上面看,能看的见,能看的清么?”
离凤随着她目光望去:“要高到那上面去,才知道。”
周围的百姓忽然雀跃起来,原来是巨大的帽儿灯已被立好。最上凤凰衔珠,下有百余七彩飞翅。
“今年的彩头是什么?”云瞳问向六月。
六月摇头笑道:“不知圣上和凤后千岁藏了什么好东西。”
云瞳看离凤懵懂,搂着他低声告诉:“这是我大胤风俗,圣上若在上元节与民同乐,要赐百姓中的勇士一件宝贝!”
离凤仰头看去,猜那宝贝就在凤喙衔着的珠光闪烁的匣子里。“怎么得的着呢……”
云瞳一笑:“只要你说想要……”
池公子不会让王主出这种风头吧?寒总管还夸过他贤惠呢!六月正自想着,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出乎意料的回答。
“想!”
1、出自张时彻诗选,特此注明。
2、摘自《白头吟》,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