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灰心了?”
云瞳情不自禁就鼓足了内息,侧耳细听。
“没有灰心!”清涟把玩着耳边两条花辫,微扬玉面,浅笑嫣然:“更没有后悔!”
心尖仿若被春风缠绵拂过,留下一点娇红;又如被激流凶狠撞过,留下一团漩涡。云瞳恍惚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武德帝也是一怔,把挡在面前的柳条又轻轻拨开了些:不后悔,也不强求么?
“想不到,你比我还要……”沁阳话到半截,更添惆怅,甩袖深深一叹:“七姐也是个没眼光的,竟然喜欢沈莫、池敏那种人!”
“他们是哪种人?”清涟一愣。
“没良心的人!”
“宫主怕是误会了吧?”
“误会什么!”沁阳朝清涟丢去一个白眼:“当我不知道?一个是细作,一个是内奸,把七姐害得丢官失爵,惨不忍睹。”
清涟微微摇头:“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这样的?”沁阳大声反驳:“七姐受了蒙骗已然掉在坑中了。”
清涟缓下声气:“可沈使和池公子并非挖坑之人啊?”
“不是挖坑的人,也没少帮着落石掀土吧?最后还自己跳下去当诱饵,装傻卖痴学可怜!”沁阳忿忿不平:“我说你怎么回事?不向着七姐,反把心偏到那些害她的男人身上去了。”
“我只是觉得,英王掉‘坑’,若只把罪责怪到‘坑’上,难保以后不会继续掉,继续摔,而且还会掉的次数更多,摔的身子更疼。”
“你……”沁阳气急败坏,立刻端起了宫主的架子:“你不许诅咒七姐。”
“我没有!真的没有。”清涟分辩道:“我只是觉得行路之人,不能视‘坑’不见,更不能遇‘坑’而逃。这一次马失前蹄,丢了香囊荷包,就更应该打起精神,填上土,埋平坑,修好路,惩戒挖坑之人!否则路上的坑会越来越多,早晚有一日大家就都寸步难行了!”
“可是……”
“至于沈使和池公子,英王比我更知其人,更明其心。”
“……”沁阳待要反驳,忽见对面风摆柳开,走出两人,前面的穿龙袍,戴金冠,面上虽然含笑,却不失帝王威严,可不就是武德帝。
“圣……圣上!”
清涟听得这一声,下意识想回头去看,不妨动作太猛,秀发被湖石尖棱之处勾住,竟是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眼见人影已到身边,他急要见驾行礼,顾不得头皮生疼,猛扯猛拽,就听得发上珠簪玉链来回冲撞,琳琅之声不绝。
云瞳正要相帮,不想武德帝竟在自己前面先伸了手,她怔了一下,悄悄把手缩回袖中。
“圣上……”清涟扭头来看,慌乱不堪。
“别动!”武德帝一边捏他下颏儿把头拧正,一边轻轻择开发缕:“都缠成个死疙瘩了。”
清涟余光所见,云瞳正背手静立,凝眸不语,不由得芳心乱跳,玉颊绯红,更添一层窘迫。
武德帝从清涟头顶直接摘下了一条珠挂,觉得碍手,又没瞧见沁阳来接,就先丢进了自己袖里:“你这是带了多少零碎儿?”
“奴才今日觐见凤后千岁……”清涟一要回话,头就自觉转向,又被武德帝勾手拨了过去。
“还差一点儿,把头扬高。”
“……是!”清涟微抬下颏儿。
粉颈桃腮露在眼前,还挂着一串因紧张尴尬淌下的晶莹汗珠儿,云瞳拢着两袖暗摸锦帕,摸了一会儿没有,才想起自己从不带这些东西。
“好……好了么?”清涟既不敢歪头,也不敢擦汗,红唇微微翕动,喉结颤颤轻跳。
武德帝含着浅笑,一缕一缕帮他把头发松解开来:“以后别梳这么麻烦的辫子。你哥哥曾经多少年都是乌压压一把垂着。”
“……是!”清涟一碰上云瞳看向自己的目光,就慌慌张张避开:“辫子是不好,容易被抓住。”
云瞳轻扬唇角,无声一笑。
“行了!”武德帝掐断最后两根青丝,把清涟从湖石上“摘”了下来。
“谢圣上!”清涟见梁铸带着一干宫监、卫从已经围拢过来,悄摸头上,只觉乱发如卷云,东边鼓着一团,西边飘着一缕,想捡条带子挽上,又不好违背武德帝对“乌压压”的喜好,只得胡乱拢直,先跪拜行礼:“奴才御前失仪,圣上恕罪!”
“被你哥哥知道这事儿,又要受申饬了吧?”武德帝笑道:“昨儿还听他说,近来你潜心读书,大有进益。”
沁阳“切”了一声:“钻到书里都把自己读傻了,好赖人竟然分不清。”
清涟不好分辩,怯怯垂头:“奴才……恭请圣上教导……”
“朕还真不知该怎么教导你了……”武德帝指着清涟却笑对云瞳言道:“长大了呢,现也学你哥哥,伶牙俐齿的。”
云瞳随着笑笑,暗朝那衫乱发散一脸红潮的小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