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怜一嫁,离凤便觉自己院子里冷清了许多,白日读书种草,夜来诵经吹笛,睡不着就数更漏。惊魂乱梦时来侵扰,万千心事无人可诉,眼瞅着就瘦了下来。
“公子,姚太医来给侧君请脉,王主让您也过去。”
“姚太医?”离凤一愣,放下了书卷。
“听说何先生告假了,这几个月都是姚太医当差。”新补来的大侍叫红鹞,眉眼灵秀,说话爽直,手脚也勤快:“公子赶快吧,王主等您呢!”
“哦……”离凤起身便走,刚到门口,想起什么来,自己走回妆镜前一照。
红鹞看他怔怔愣愣的摸着脸颊,想因病中失了颜色而惆怅,便忙匀了胭脂,预备了花钿:“公子妆扮了再去吧?”见离凤并未拒绝,就洗净了手上前帮忙,一边又笑:“其实您用不着担心,这些日子后院到处飘着药香,画眉阆侧君安胎吃药,缘圆居侧君进补吃药,您调理身子求喜也得吃药……比起脸色模样,奴才觉着都差不多。”
求喜……离凤听不得这个,自己拾起妆笔勾深眼尾,又往额间贴了朵媚娇的粉金桃花。
“好看么?”
红鹞只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来:“好…好看……”
离凤快步出门,都走到院子中央了,却又停步。
“我这又何必……这又何必……”
红鹞听他喃喃自语,正要询问,忽见这位主子又走回了寝屋,一叠声命打热水,将刚上好的妆彩尽皆洗净,一顿横擦数抹,弄得脸色更加苍白。
“公子?”
离凤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笑得无比难看。
红鹞暗自挠头:王主多日未来,他是犯了什么魔怔吧?
……
画眉阆里,姚太医已给从奕诊完了脉,连说“不妨”,云瞳皱眉问道:“侧君孕中呕吐,一日重似一日,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你看是什么缘故?”
姚太医先说了一通深奥医理,末了笑道:“十月怀胎就是辛苦,也有多少人从头吐到尾呢。”
“啊?”从奕吓了一跳:“那孩子岂不跟着受屈?我吃不进东西,她也要挨饿。”
“侧君等过了三月再看。”姚太医温言慰道:“也许慢慢就止住了呢。”
“那要止不住呢?”云瞳担忧从奕,更甚于担忧孩子:“你先开个方子来使侧君缓一缓。”
“是!”
离凤待姚太医去写脉案,方上前请安:“王主安好,侧君安好!”
云瞳一见他就眯起了眼睛。
从奕“嗳”了一声:“有日子没见你了!”
“遵王主的吩咐,不敢搅扰侧君休息!”离凤低头言道。
“搅扰什么呢?我也闷得慌,盼你常来说话!”从奕还拉了拉他的手,这一细打量,也有些吃惊:“怎的你比我还没精神?”
“我……还好……”
小唐满心不愿这位公子登画眉阆的门,见与从奕还如此亲近,更加腹诽不停:少爷啊少爷,您快撂开手吧!他不知生了什么病,熬药都在特定地方,王主从不让人碰。您怀着胎,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何是好?
“别是你也有了吧?”从奕笑着招呼姚太医:“姚老儿,麻烦您给池公子也诊一诊。”
离凤只觉这话刺心,又知云瞳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越发把头垂低。
姚太医开好方子,拿来请云瞳过目:“侧君连食水都吐,这药未必能咽的下去,能吃一点是一点吧。”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云瞳接方细看了一遍。
“侧君不要多想这些,想的越多,呕的越频。”姚太医笑对从奕言道:“不如多走动走动,找些喜欢的事儿来分分神,不劳累就好。”
这同何景华说的一样。从奕点了头又问:“您看用不用供奉菩萨,多上几柱香?”
姚太医在宫中行走多年,见人说话的本事大是不凡,见英王侧君信这个,便也投其所好,私心里也愿意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用药之后,人家孕吐不缓,也可赖到“拜佛不诚”上面。一想到此,他故作惊讶:“怎么,您还没有供奉菩萨么?那就难怪了。”
从奕闻言,只悔自己粗心,忙就双手合十,暗诵了几句经文。
红鹞跟在离凤身后,见姚太医只顾侧君的胎,却不接侧君请他为自己公子诊病的话茬儿,频频向那老头瞅去:刚才问小西,老太医是伺候宫中凤后、君、卿的,连给贵人号脉都觉落了身份,能给王府一位公子看病么?小西说之前太医应侧君之请给公子看过,还开了方子。怎么今日侧君再请,他就拿上架子了呢?是不是因为王主如今丢了封爵、不再尊贵之故?
云瞳把方子递给小北,见姚太医请辞,便叫:“留步!圣上和凤后千岁极赞你医术高明,景华也向本王举荐了你,你来为侧君安胎,给公子调理,本王实能放心。”
姚太医前还满脸谦笑,听到后面一句,不觉愣住,转眼去看离凤,暗道:好霸道的英王!好受宠的公子!
从奕自来体贴,顺着云瞳意思,温婉一让:“姚老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