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意外摔倒,郭氏忙不迭赶来搀扶:“您可别说那些话儿了……保不准让灵神菩萨听了去,降下什么灾祸呢!”
邢氏一愣,顾不得站起身,先就合掌祷告,念念有词,细听都是“并非有意冒犯”云云。
郭氏偷眼看那红莲座上,是一尊九眼三面菩萨,一瞪怒目,一显淡漠,一露诡笑,旁边陪侍诸天神鬼,嬉笑怒骂,各具形态,却皆与常日参拜的金身慈容不同。不知为何,他心中生了惧意,随邢氏磕头时也忘了要许愿生女,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赶紧出殿离开。
邢氏倒正经讲了几句,又是进香,又是供奉,显得无比虔诚。末了站起身来,随个才受诫的小沙弥来至偏院饮茶,看他面貌熟悉,想起上次见过,便问:“今儿怎没见你师傅?”
“师傅往城中讲法去了。”
郭氏暗道:公公此来该是先与寺中打过招呼了,怎的主持也不留等?难不成真是个讲究众生平等的地界儿。
邢氏不以为忤,仍同那小沙弥说道:“我想请一件开光法器回去。”
“有慧鱼、莲冠、檀木珠、金刚轮……”
“能不能请一尊灵神菩萨?”
小沙弥愣了一下:“也可以。不过……”
郭氏看他欲言又止,生了好奇:“不过怎样?”
“施主若要供奉圣像,得在家中单建一座莲花祠,保证三年香火不断。”小沙弥犹豫着又问:“您请菩萨镇宅是为什么?家有邪灵了?”
邢氏与女婿对看了一眼:“只是觉得来此不便,盼能朝夕参拜金身。”
“哦!”小沙弥下意识挠了挠光光的头皮,大约是觉得费解,却也没有拒绝:“请圣像得待师傅回来,我做不得主。”
“那……我们还是先看看其它的吧。”邢氏话锋一转,含笑问道:“对了,方才进殿磕头的那位公子请了哪样法器?”
小沙弥仰着脸儿仔仔细细的想了一想:“记得是两样,一个吉祥牌,一条珠链。”
“呦,听着不错,可否一观?”邢氏客气问道。
“可以!”小沙弥转身出屋去取。
这里邢氏端茶慢饮,与女婿轻声言道:“瞧见了吧?这里的菩萨金身是请不得的。”
“那位虞公子说了个天花乱坠,莫非真是没安好心?”郭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叫咱们镇宅驱邪,呵……”邢氏放下茶杯:“用这理由把灵神菩萨请回去,非吃英王的闭门羹不可。说她住着凶宅,养着邪灵,她能认?”
“二火案,不是说就有妖邪……”
郭氏才伸出两根指头想要比划,即被公公“嘘”了一声打断。
“这些事,小奕回娘家来都只字不提。英府里可想而知,必是禁忌。”
“我是说万一那些冤魂不肯往生,飘荡到她府里……”郭氏哆嗦了一下:“想想就怪瘆人的!”
“青天白日,菩萨座前,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邢氏大皱眉头:“就算有那么一只两只……咳,凤后千岁才赏了香炉,难道镇不住么?那可是碧落大祭司奉天神神旨,特意进献来的。”
“哦!”郭氏赶紧捂口,暗道:是了,是了,凤后刚赐东西,府里就说长了邪气,还要从外面请神来除。身为臣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找死么。
“单独建祠,更不可行。”邢氏又道:“英王出生时为神佛所弃,为先帝所忌,自来对……心里就有疙瘩。为着尽孝父后,圣上修建了大报恩寺,让她也在府里筑起经堂,便于慕亲时祝祷。英王虽然自己不大信,但非不容别人信,所以画眉阆和许多大院落都有静室小堂,可予祈福拜神。但你要单修一座莲花祠,那就得有个像样说法了。”
“为五弟、也为他们的孩子……”郭氏自觉这个说法还是像样的。
邢氏一笑:“那等凌霄宫主怀孕时呢?再修一座?正君入门看着左一座、右一座的不碍眼么?是拆了解气,还是自己建一座更大些的示威?你想想,那样的话,英王府成了什么了!”
郭氏也跟着笑了:“我要是英王也不能同意。”
“她能为祈小奕平安撒十万钱,就不错了。”邢氏一叹:“咱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嗯!”郭氏顺着公公心意劝道:“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我看五弟有福,神佛必能保佑。”
翁婿又说几句闲话,就见小沙弥捧了几样法器回来。邢氏先拈起吉祥牌端详了几眼,问:“是否要贴身佩戴?”
小沙弥答道:“这个和平安符一样,摆在屋里适宜的地方即可。”
邢氏又看珠链,却是小小巧巧的九粒佛珠串成,间杂着九颗小莲蓬,每颗又有九孔,光洁圆润,极是喜人:“这是玉做的?”
“佛头玉。”小沙弥转对郭氏笑道:“官人若求姻缘长久,妻夫恩爱,请一串回去戴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