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虚小道天然形成,若苍龙背脊,蜿蜒腾空。两旁万丈深壑,上下悬壁凌空,落阶如垂瀑,陡坡似折刀,行人至此,远望青松白云,手攀黑石铁锁,耳边厉风呼啸,脚下深渊无底,目眩神迷,胆惊眼闭,唯叹迢迢仙路,竟寸步难移。
大蛮脚下打了个滑,险把自己摔下崖去,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这也叫路,还什么神仙奶奶开凿出来的?等我有了空闲,修条好走些的让她们开开眼。”
“你打算怎么修?”岳和面壁贴腹,寻个空隙喘一口气。
“凿石孔,楔石桩,挂封锁,搭木板,总得叫人能迈步子啊……”
“先保活命,再说其它吧。”秦肃跟在大蛮身后,刚提醒了一句,就见聂赢惊险跃上了旁边一块三四尺高的‘定心’大石桩,膝软身斜,头重脚轻,佩剑也没能拿住,竟撞岩脱手,直坠渊底。
“侧君!”
“少爷!”
大蛮几人吓得不轻,各自匆急跳上石桩,接住已瘫扑在地的聂赢。
“歇……歇一歇……”聂赢甩掉面具,露出一副惨白面容,发丝一缕一缕湿哒哒的粘在鬓角,凤眸勉力睁着,却毫无神采。
岳和一把握住他的腕脉,先度了一道真气过去。
“少爷你怎么了?”大蛮心疼的咧嘴便哭。
“侧君中毒了。”岳和面色紧张起来。
“那毒不是说没事?”
“没被虫子咬过时没事,但现在……”秦肃把手从聂赢后颈上撤了下来,缓缓摊开,手心里趴着两只小虫,形如黑蝶,各有四翅,染着殷红几滴血渍。
“什么东西?”大蛮叫道。
聂赢也是一愣:“容溪通说的四翅蝶?”
“侧君,我先帮您把毒逼出来。”
岳和立要行功,被聂赢抬手拦住:“非常时候,别耗无谓气力。”
“哎呀少爷!”大蛮已经急了:“你再耽搁一会儿,啥都晚了。”
“温朵娜不是蠢人。毒死我,对她没有半点益处。”聂赢镇静如常:“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在她回来之前先出太阴山。这里崖高路险,到了夜间更难攀爬,咱们快走。”
“你都站不起来,怎么走啊?”大蛮急道。
秦肃见此情景,深吸一气,俯身将聂赢背起,拿盘绳缠紧在腰间:“侧君勿再使力,随我行走便好。”
此时若令他们弃我而去,必不肯应,只得暂当这累赘了……聂赢无奈伏倒,暗自长叹:“我记得前面还有个往生洞,也是可以歇脚的地方。”
“少爷,毒真不要紧么?”大蛮仍是不能放心:“容溪通怎么说就能坚持三五日?”
“三五日就到雍州了,我自有解毒之策。”聂赢强笑安慰:“让大家跟上,各自小心。”
“那好……”大蛮又查了一番盘绳是否束紧,对着秦肃唠叨不休:“肃哥,你这么瘦,能行吗?还是换我来背吧。”
你才不行呢!气短身沉手脚笨。秦肃一把推开大蛮,倒看了若有所思的岳和一眼,率先离了‘安心’石:“我也不逞能,你也别发呆,待会儿咱们轮流。”
大蛮只道这话是同自己说的,连连点头:“我在下面走,护着你们些。”
一行人又踏上艰险行程,走不多会儿,岳和忽然离了队伍,径自往回攀去。
“小和哥哥?”大蛮惊讶大叫:“你走错方向了。”
“没错。”岳和见与他们已隔开了距离,方停下答道:“你们保护侧君先走,我去拿解药。”
“啊?”大蛮一呆:“去哪儿拿解药?”
“去王廷。”岳和言道:“侧君说的对,温朵娜只想做交易,不想害死人,哪儿会听任侧君意外而将解药带在身上?她必定将藏处交待过容溪通了。”
“岳和!你不要去。”
聂赢虽是急切大呼,可那声音十分虚弱,任谁听来都知他血亏乏力。
“容溪通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她说虫咬之后会毒发,侧君真就毒发;她说毒发之后撑不过三五日,侧君只怕真的撑不过三五日;同理,她说要回太阴山找解药,解药就一定还在太阴山。”岳和坚定言道:“九戎不比中原,虫多毒诡,事不可测。进雍州解毒,此侧君权宜之计,为怕我等葬身此处,故意言之。”
“岳和……”聂赢已无气力大声阻止,只得在秦肃耳边言道:“你快叫他回来,万不可再投罗网。”
秦肃眉头紧皱,并未出声。
“侧君勿忧,我速去速归。”岳和三蹬两跃,无比灵巧的重又蹿上‘安心’石桩:“秦肃你警醒着些,爬个山而已,别给暗卫丢脸。”又朝大蛮笑道:“你肃哥瞧不起你呢,粗手笨脚的怕摔了侧君,快拿出真本事来堵他的嘴。”
笑声清爽闲逸,一如往日,回荡山间,渐至不闻。
聂赢遥望碧空,苦笑连声:“暗卫都是这样不听招呼自行其事么?”
秦肃淡淡应声:“侧君不也如此。”
聂赢一窒:“同袍兄弟,你怎不拦他?”
秦肃不答,另问一事:“若咱们从浮虚小道出去,温朵娜已通报李季,正守株待兔,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