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都尔斤抖着唇,不知该怎么再往下说。
“哈敦请回吧。”岳和别开了头:“冤有头,债有主,我变成了鬼也不会纠缠无辜人,你放心。”
蒙都尔斤鼻间一酸,越发看不起自己的怯懦,又想起刚答应了前来,女儿高烧便退,可见之前对恩人不闻不问的行径真是触怒了神明。他听听外面的动静,凑近岳和低声嘱道:“你要好好吃饭。吃饭,能让你恢复气力。”
这话说的蹊跷,岳和谨慎的看了他一眼:“每天都要吃么?”
蒙都尔斤使劲儿点了点头。
原来我虚弱不堪是因近来饭食里被加了馅料……岳和精明非常,一想即通。
“我得走了。”
“哈敦!”岳和忙又叫住蒙都尔斤,晃晃自己被半吊在铁架上的手臂:“我够不着自己吃饭。”
蒙都尔斤“啊”了一声,赶紧端起碗来,送到他唇边,一脸愧怍不安:“我不是有意……”
岳和不再多言,几口把饭吃光:“有件事拜托哈敦。”
“你讲。”
岳和欲言又止,半晌轻叹一气,并没把最想问的话问出口:“时机合适之时,请向汗王禀告,就说我……”他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就说我怀孕了……”
“啊?”蒙都尔斤一愣,急切低头往他小腹看去。
……
温朵娜兵败太阴,驻扎哈赤境内,惹来九戎各种非议防备。又闻玄龙已向雪璃交涉,查明央金先王塔基世当年附和达木丁谋害哈先一族,今遣大军襄助嗣女斯瑾提报仇雪恨,可合围央金残部,重立王旗。形势不明,温朵娜倍感焦虑,与帐下诸将反复计议。
这一日,忽得巫医密报,那个被自己叫做“洛斯嗒”的聂家俘虏有孕了,温朵娜惊讶之余,隐隐又生欢喜:“多久了?”
“还不确定。”巫医言道:“我查了一查,见沟道色深,闭合不严,且难禁触碰,大概月余吧。”
这一说温朵娜才觉恍然:那男人之前一直死犟,明明也是欲.火焚身,却半点不肯伏低就软,恼的你只想把他干死为止。近来,似有不同,没到逞强时候,先就潮顶晕倒。还道是那些迷药使他变得娇弱敏.感,不想却已暗结珠胎。
“汗王,白度母并不会佑护每一个孩子……”巫医虽说的隐晦,不过是想表达:中原蛮子哪配生养王嗣呢?
“嗯?”温朵娜听得明白,已然沉下脸来:“我的孩子,白度母不会不佑。”
“……是。”巫医皱了皱眉:“那饮食上,得给他换一换?”
血统不纯被人轻视,乃温朵娜平生最恨之事。本来她并不希望添个和自己一样、甚至血统更加不纯的孩子,可自己不想,不等于容许别人可说。巫医答话时自然流露出的不屑,令她大生恼怒,结果适得其反:“当然要换,还有那些伤,都赶紧给他治好,不要妨碍了王女降生。”
巫医瞠目结舌,腹诽大作,却只能领命离去。
容溪通在一旁听得也直摇头,忍不住发声劝道:“汗王,我觉得吧,你还是去哈敦和哈金们的帐子里多睡一睡的好。”
“管什么闲事!我愿意睡哪个男人就睡哪个男人。”
虽然怒话如此,温朵娜此后却也收敛了不少,专心在政务之上,和雪璃、紫胤及九戎各部落周旋。局势平稳一些,她心情舒畅,就贴上蒙都尔斤缱绻一回;局势紧张起来,她心情烦躁,就去找库尔勒发泄一通。
“哥哥,你不着急么?”库尔勒暗中劝说蒙都尔斤:“要是那个中原蛮子给汗王生下哈屯纳音,咱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蒙都尔斤抱着自己女儿,冷声敷衍道:“我堂堂哈敦,还要和个俘虏争宠么?”
“你是哈敦不假,可也得事事为汗王着想啊。”库尔勒嗤了一声:“知道外边都怎么议论呢?汗王需要的是一个血统高贵的正经王嗣。”
蒙都尔斤不动声色。
库尔勒只道他被说服,自此暗施伎俩,打着哈敦旗号,买通巫医,偷往岳和食水里下落胎药,只等一朝成功,再把责任丢到哥哥头上,玩出个“一箭双雕”。
等来等去,不见中原蛮子出何异状,库尔勒大感纳罕,也渐起焦急。这一晚,正同蒙都尔斤都在温朵娜眼前,听哥哥说起此事:“毕竟是汗王骨血,不能任由疏忽。听说寒地冷毡上还捆着他,也不得吃,也不得睡,那怎么能坐好胎呢?”
“他就不想坐好胎。”温朵娜冷声言道:“等着看吧,若我的孩子出什么事,我就立马把他杀掉偿命。”
蒙都尔斤一颤,忙就劝解:“哪有阿巴吉不爱自己孩子的?就有些许委屈,看在孩子面上,也都化解了。我去劝劝他。”
夫郎如此贤惠,令温朵娜大生感动,禁不住两臂来拥,一吻压上:“蒙都尔斤,你才是我的洛斯嗒。”
“我不要当你‘得不到只能藏在心间’的郎君,我想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蒙都尔斤往她怀中一倒,状似无意的吩咐库尔勒:“你先去那边劝一劝吧。唔……唔,劝不服,干脆,把他带到我这边来,我明天亲自……唔,汗王……”
库尔勒见温朵娜把哥哥抱进帐子里去了,心中嫉妒,眉峰蹙紧:我怎么会有这样傻瓜好命的哥哥?明天把人带来这里养着?哼,简直傻到家了。今晚我就替你结果掉那个讨厌的蛮子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