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支吾着:“是听英王转述。今儿才想起来。”
渠氏盯他一眼,喝命管事:“多派人跟着少爷,喝了汤就回来,不许由着他又往别地儿乱跑。”
“是!”
清涟暗暗皱眉。
出门上车,一路往城外行来,但见天高云阔,风清日朗,清涟便想起那个午后,与云瞳隔帘而坐,一路赏景闲谈。
都说过什么呵……
她笑我比小时沉重,却没夸我比那会儿好看……清涟意有不足,自己摸着脸颊:不过当时她给我刷眉撒粉易容,是不怎么好看。
恍惚许久,方才收敛了情绪,待要好好想想待会儿如何号令大群管事小厮陪自己去野山闲逛,却觉脑中一片空白。
“这也太颠了,颠的我脑仁疼。”
“少爷闭眼歇歇吧。”幸宁忙叫前面:“怎么赶车的?慢着些。”
“不能慢,过了饭时,不是白来一趟了?”清涟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云瞳那一副调皮又骄傲的笑容来:我这车把式比三月强多了吧?你坐在里面有没有东倒西晃?
“我不睡。路平整着呢,怎么车却行的不稳?”
“是,少爷。”幸宁和庆余对视一眼:少见这样挑剔。
终于,有管事指着着前方一座高坡:“已经瞧见酒幡了,该是到了。”
清涟踏着矮凳下车,先就长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少爷?”
“你们还巴巴带这个出来了。”
庆余、幸宁又是面面相觑:不带凳子,是让奴才跪下拿后背给您踮脚儿么?
其实,不想旧地重游的!清涟刚一抬头,就见遍地金黄,花开妍盛,仿佛还是那日。
“这花叫美人娇。摘一朵来。”
“是。”管事一边命人去采花,一边跨进铺子为少爷打点喝汤事宜。
“少爷,就是些小野花而已。”庆余看那黄花瓣子松松散散的,也不如何俏丽。
“你懂什么!”清涟径自把花插在了鬓边:“美在天然,美是自在。”
不大功夫,管事生着怒气回来禀告:“少爷,这铺子像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打劫野店,掌柜伙计连客人在内都是粗俗不堪,实不是您能落脚的地方。还是回去到城里另找一家吧?”
清涟是见识过那掌柜嚣张劲头的,闻言不惧反笑:“倒要瞧瞧是怎么打劫的。”
“啊?”庆余、幸宁不禁瑟缩起来。
管事跟在后面急劝,骂了一大通这铺子如何鄙陋粗劣:“现里面都坐满了,连张空桌子也没有,那掌柜的还朝我翻白眼,说就是整个铺子空了,也不接待咱们这样全身漾酸水浮黄汤的贵客,您听听,您听听……奴才就饿死,也不去沾她的腥膻。”
跟从来的小厮护卫闻听此言,各个不忿。
清涟笑道:“那你,你们,就都留在这儿,我自己进去。”
“少爷!”管事惊叫一声。
“圣上夸赞过的铺子,千岁想品尝一口的汤食,我既来了,摆什么谱呢。”清涟稍微理了理面纱,便提步向坡上走去:“尔等耐心等候,不要放肆。”
庆余、幸宁愣了愣神,赶紧追上,一左一右护着清涟:“少爷,少爷,奴才看…….”
“闭嘴。”
清涟进了铺子,没想到今日这里竟然满座,女人们或笑骂张扬,或阔论无忌,伴着羊肉汤缕缕热气,真不是“热闹”两字所能形容的。银台后,一个打着算盘、撇着嘴角的高胖女人,正朝自己射来一束嘲讽的目光。
清涟也不多话,抬手压了压美人娇的金黄花瓣。
掌柜似被晃了下眼睛,逐客令在舌尖一转,改成了迎客词:“又来一位。”
庆余、幸宁大瞪双眼:一位?那我俩是啥,鬼魂么!
清涟颔首一笑,不见伙计上前招呼,便自己四下里寻摸座位,因见靠里窗的桌子只有一位客人,已经吃了半碗,想用不多时就会离开,他便走近轻声问道:“娘子可否行个方便?”
女人似感意外,放碗抬头。
清涟也是随意看来,可这一看,礼貌得体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紧接着,赶路的疲惫、恋旧的伤感,孤独的窒闷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扫而光,就剩了心里一声哀嚎:
圣…….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