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静的有些怕人。张之零已将不相干的宫人内监尽皆遣出,只剩了自己、胜葆并几个太后的心腹亲自侍奉。
雪扬回忆早前听过的廷议,是说要往璃麒边境增兵派将,当时尚在斟酌人选,不想最后竟斟酌出个葛绒来。葛绒能带兵么?她生了迷惑,便朝葛岩望去。
葛岩被素问一通质问,既不生气,也未慌张,先盛了碗飞龙汤给小皇帝,又命为元寿宫主眼前的热锅添火,这方缓缓言道:
“绒儿之前是做过些荒唐事,给皇帝和你这宫主姨父抹了黑。她来见我,痛哭流涕,说已悔的很,要痛改前非。”
素问眼皮儿都没撩起。
“她想为国效力,我就问她了:人家笑话你是个草包呢,你能干什么?”葛岩叹了口气:“她说什么地方苦,就往什么地方去;什么差事难,就学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是皇帝和我忧虑的,别人不愿干,不敢干,她就冲上去为我爷俩儿分忧。你们听听,我能挡了她这份耿耿忠心吗?”
“既这么说,臣侍倒想起一个适合绒儿的好去处…….”
“怀婳一线确如阿素所言,乃我大璃疆防重中之重。”葛岩不待素问讲完便高声压住:“非皇帝和本后信任之臣不能托付。蒋俨、钟屹、王筎明皆世之良将,经先帝简拔,随葛相征战,功勋卓著,可当重任。”
“那还派国姑做什么去呢?”雪扬眨动着眼睛,意颇不解。
“大璃疆域如此之广,良将自然多多益善。”葛岩笑道:“绒儿和其她宗室出身的禁卫一样,也是先去军中历练一番,而后方能为你独挡一面。”
说白了,就是去混些军功,好回来继任葛氏家主,帮着太后掌权。素问心知肚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只是历练,何必给主帅大印?就在蒋俨帐下听令便是。”
那哪儿成啊!张之零垂着眼角,心中暗道:就咱家国姑那好酒好色赖床不起的做派,怕是一个点卯不到,就叫蒋大将军拿军令斩了。
葛岩淡淡一笑:“冲锋杀敌,非绒儿所长,就多杀一个两个兵士,于她也不叫历练。皇帝让学的,是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自然她该在中军。至于赐佩帅印,也是为了敦促告诫她,重任在肩,不可少有懈怠。若误国事,本后第一个不容。”
“嗬…….”
葛岩不理素问露出的讥诮神情,径直令雪扬帮腔:“皇帝你说呢?”
“女儿……”雪扬一时语塞。
“陛下尚未亲政,太后这话问早了吧?”素问替妹妹挡了一道,又朝葛岩逼视过来:“论理,臣侍不敢阻拦朝廷政令,也不该动问军政要务。然身为葛绒姨父、葛氏遗属,恳请太后开恩,若不肖甥女误国失地,败军丧绩,仅以她一人承担,不事株连。”
“你……”葛岩气的都笑了起来:“株连了本后,也不会株连到你。”
“七哥,你就放心好了。”雪扬也忙劝道:“大家已经议过了,这一仗肯定能赢。”
“这一仗?”素问眉楞一跳。
“嗯。”雪扬无比豪迈的挺起胸膛:“朕要攻降赤凤!”
“什么?”素问大吃一惊:“陛下要同紫胤开战?”
雪扬看他急慌慌的把汤匙都掉了,有些怔楞:“怎么了,七哥?”
“太后?!”素问转眸盯住葛岩:“难道你派绒儿去怀婳是为了……”
“大璃与紫胤是盟友,我怎么会先打它呢?”葛岩显出无奈来:“老青泰几次三番跑来玉渊求助,说紫胤如何嚣张,我都没有理她。”
“不先打它……”素问咬住这几个字。
“如果紫雲圖姐妹先动了手,朕,也就不能忍了。”雪扬瞪圆眼睛,大声言道。
素问不安更甚,急声追问道:“紫雲圖姐妹又不是笨蛋,正同我大璃议婚之中,为什么要毁盟动兵?”
“那谁知道呢?”葛岩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
素问一窒。
“七哥,这些都是朝廷里的事,自有阁臣们商议。”雪扬看他脸色比刚来时还要苍白,好心劝道:“你身子不好,多休息,少操劳,就别管了。”
“说的是。”葛岩看素问被噎得都咳嗽了起来,在旁轻笑:“张之零,给宫主拿条薄毯来盖着,这间殿里还是有风。”
“太后,陛下。”素问强行忍住了咳喘:“紫胤玄甲军乃天下闻名的精锐之师,傅临大军又于侧后为翼,如今都在麒凤疆界,威慑怀婳三城。若我攻凤,与之两面为敌,得费多少兵马?又岂有胜算?万一僵持不下,再被玄龙、金乌偷袭东北,将如何处之?”
雪扬闻言皱眉,便看葛岩:“父后,您不是说…….”
“怎么是大璃两面为敌?”葛岩轻嗤一笑:“该是紫雲圖姐妹四处为敌吧。她们应接不暇,我坐收渔人之利。”
素问一怔。
“玄甲军还是紫雲圖姐妹的么?傅临大军还能翼护玄甲么?”葛岩就跟听了笑话一样:“阿素啊,青麒、玄龙都在蠢蠢欲动,本后也不能错失良机,白白的把赤凤偌大国土礼让于人。”
素问僵了好一会儿,低声问道:“太后得了什么消息,以为胜券在握?”
葛岩不答,又叫张之零盛汤。
“太后,不要低估紫云瞳。”素问推开碗筷,一派郑重:“臣侍与她打过交道,其人威势如虎,奸狡如狐……”
“现在是只病猫啦。”葛岩笑道:“都中了碧落十三香,还有人嫌她活的太久,呵……阿素,你就别惦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