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书钺欷歔之余,精细不减,对韩玉一言带过之事详加追问:“小侯来此见青峦,是奉老侯之命,还是自作主张?”
韩玉干咽了口吐沫:“老侯主不知。”
“看来翊仁是侥幸逃脱了枯藤岭之劫。”火覃皱眉言道。
书钺对她这种想当然的话不置可否,又问韩玉:“这大半年来,小侯既知家祸惨事,怎不回到大营中来?”
“是啊。”火覃也道:“你前说涨水无船,望江兴叹。可后来水降下去了,船也通航,为什么翊仁还非留在此处?”
“慧王……”韩玉瑟缩着答道:“是个厉害角色。”
“她还能厉害过小侯去?”书钺的话对着韩玉说,眼却瞅着火覃看。
“她……”
“说!”火覃虎眼一瞪:“这会儿你还怕什么?用得着藏着掖着?”
就在这时,小军来报:“将军,那些黑衣人不战即逃,却等逃到后面崖角纷纷跳下自尽,我们没再抓到活口。”
“不是自尽,那崖下有路。”韩玉忽然言道:“她们是为活命。”
“有路?”书钺一惊:“通往哪里?”
“将军绝想不到。”韩玉无奈,只得说了:“那日水涨,慧王恐这里被淹,带着小侯和我们几个亲从也从崖角翻下,过了一处狭颈似的碍口,走上一条羊肠样的小道,像踏云,如御风,辨不清南北方向,等穿过山峰到了平地,豁然开朗,便有市集乡镇,以为仙境,宛若人间,再往前走,又见一高大城阙,街道繁华,百姓熙攘,我定睛细看,竟是……洛川。”
“哪里?”火覃惊讶的张口阖不回去了:“你说这处能通洛川?”
韩玉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为何小侯回不来合江大营,将军现在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书钺手握心口,只觉里面擂鼓一般:这么久,小侯竟然被困在了青麒!
火覃喘着粗气,在屋中团团乱转:“这是怎么回事?一锅粥了,还是熬糊了的一锅粥。”
事态真如之前小少爷预料的一般:蹊跷的白云飞渡,蹊跷就没了踪影的韩飞,蹊跷的那些密信,蹊跷的今夜行船…….幕后有只黑手,搅浑了合江水,搅乱了玄甲军,意欲何为?意欲何为……书钺本只半信半疑,直到此时方对韩越佩服起来:我在军中也快二十年了吧?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想的多,想的深,想的长久!
“怎么办,怎么办…….”火覃自己答不上来,干脆停在书钺面前,大声问她:“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小侯。”书钺一言锤定。
“对,对,对。”火覃醍醐灌顶:“找到翊仁,一切就都清楚了。”
书钺补道:“到时小侯说怎么办,咱就照着办。”
“好,好,好!”火覃一拍大腿:“翊仁不在这里,一定在刚才看见的那条船上,咱们赶紧出发去追小少爷。”
“等会儿。”书钺一把将她拉住:“万一不在呢?”
火覃瞪眼看她,不明其意。
“我是说如果小侯被青峦又带回了洛川呢?”书钺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青峦是谁?她是有资格继承青麒皇位的前朝帝胤,想的只怕也是那把龙椅。”
“啊!”火覃似乎明白了过来。
“小侯若在那条船上,那条船有小少爷去追,人家姐弟情深,自然万无一失。小侯若在这里被人劫走,你我就在当场,可不能粗心不管呐。”书钺言道:“还是小少爷那句话,别上当,也别错过机会。”
“众军集合,随我杀奔洛川,搭救小侯。”火覃一旦明白过来,急不可耐,提溜起韩玉,连声命道:“你来带路,往那崖角下翻,快着。”
书钺跟在后面,悄悄叫过一个小军:“放两条船回去,一向少爷复命,一给符老将军报信儿。”
……
小凳子听说韩越要下船,忙踉踉跄跄的追来。离舷梯还远,忽有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剧烈晃动,他摔倒在甲板之上,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少爷,少爷别去……”
“嗷,嗷,嗷!”通灵兽前蹿后跳,看见主人已经登上一只小船,急切间几次跃起,想直接跨舷跳下。
“你可别添乱去。”桂月栖掐着后脖子把通灵兽扯开:“成天吃肉睡觉,养得这般墩实,你跳下去会把小船压翻。”
“穆将军,太危险了,你别让少爷去。”小凳子爬过来抱住桂月栖的腿:“大船都不稳当,小船更禁不住……穆将军,求你拦着少爷。”
“拦不住啊。”桂月栖长叹一声,吩咐兵士拿粗长铁锁:“一定拉住小船船尾,万一有事,好歹能救。”
……
另一边,六月也接到了桂月栖传来的消息,禀过汤恪,也要放下几只小船,去护韩越。
“穆将军还要代掌兵事,您更得统率全局,只有我是个闲人,这当口正该为忠武侯效命。”
汤恪劝阻不能,只得拨船调人,随着六月在暗夜浓雾之中悄悄向韩越驶近。
“汤将军,请务必遵王帅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