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璃玉渊
晨曦初透,街市安静,一辆华丽马车忽然疾驰而过,卷挟起一团又一团青黄的落叶,直冲禁城后宫门。
“元寿宫主奉旨觐见!”
素问脸色惨白,神情惊惶,冷汗自额间层层渗出,大步冲向启明殿,途中几次踉跄。
“陛下怎么了?”
“陛下夜来吐血,太后急招太医诊治,说是……”
“说是什么?”素问的心一下子纠紧,几乎疼的不能呼吸。
“说是劳累太过,血未归经。”胜葆跟在身旁匆匆回禀。
“劳累?”素问脚下一停:“因为什么受了劳累?”
“陛下要强,读书刻苦,每每夜里才睡,四更即起。”胜葆叹道:“之后又要看折子,又要练骑射,还惦着和太后一起接见大小臣工,与闻政务。近来战事不利,上书房又挂了一张大舆图,陛下蹬着凳子找那些地名,一看就是半日。写字背书成了见缝插针,还一点不肯减免。昨晚上经太后好劝歹劝,比平时睡得早些,谁知又得了斯王传回的战报。太后怒极拍案,惊醒了陛下,一问缘由,竟是长阳已失,陛下又急又慌,当时就吐血了。”
“现在情况如何?”
“太医觉无大碍,但请陛下仔细调养。”
“太后还在里面吗?”
“听说宫主您到了,太后就先去处置军国大事了。”
素问脸色难看已极,也不再问他什么,急步走入雪扬寝殿。
“七哥……”龙床上的雪扬散着头发,勒着额巾,小身子蜷成一团,看上去无比虚弱可怜,见着嫡亲的哥哥,委屈难过无以复加,不等攀袖依怀已哇哇痛哭:“长阳丢了。”
“我知道了。”素问贴着床沿坐下,伸手在妹妹背上轻拍:“胜败乃兵家常事。”
“不止长阳,还有怀婳,休宜,彰罗……呜呜…….全丢了……”
素问只得柔声安慰:“只是暂时丢了,日后能赢回来的,陛下勿忧。”
雪扬哭着摇了摇头:“斯瑾提奏报里写,紫胤傅临大军十余万已经打到阳明关前了,要是再进一步……”
“进不来了。”素问赶紧说道:“阳明关坚固如铁,百年来都未曾失陷,傅临哪有攻破它的本事?”
“傅临没有,紫云瞳有!”雪扬抹了把鼻涕:“紫云瞳狡猾的像狐狸一样,把诱敌深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些全玩遍了。葛绒、斯瑾提她们被她耍得团团乱转,束手无策。可恼,可恨,简直……”小皇帝越说越气,忽然撑身坐起大喊:“朕要御驾亲征,去会一会这个紫云瞳!”
“陛下!”素问被吓了一跳:“陛下还未亲政,哪能亲征?”
“就要去。”
素问唯恐小妹做出过激之事,身体再出什么岔子,便先矮下了声气:“那也等好些了去。你这个样子跑到阳明关,叫哥哥怎能放心?”
“七哥……”雪扬鼻中一酸,吧嗒吧嗒又掉下泪来,一头埋进哥哥怀抱:“我是不是个特别没用的皇帝啊?”
“当然不是了。”素问又说了许多安抚慰藉的话,让小皇帝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自碧落失国,六姓争霸,已经二百多年了,一直是互有胜败,雌雄难分。”
“可是赤凤已经被紫胤吞没了。”雪扬言道:“如今韩越的玄甲军又打到了青麒,谁知道以后……唉,等我长大,只怕已没仗可打了。”
青龙在旁,只觉此话不祥,却听素问言道:“四海升平,不是幸事?为何要你打我杀,使苍生涂炭!”
雪扬拧了小眉头,大约细想之后颇觉有理,这方释然:“那如今该怎么办呢?大璃也不能白白丢了四城,损折十万兵马。”
怎么办?素问一时也无头绪:“如此大事,且听一听群臣商议之果。”
廷议自日出东方直至日薄西山,是和是战,对垒分明。掌灯时分,兵部又接到斯瑾提自阳明关发回的战报,言傅临奉紫云瞳将令,主动请和,并邀雪璃共打青麒,而玄龙突进赤凤受阻,背后又与九戎一战,金乌已经公开声明支持紫胤,六国形势为之一变。经再三权衡,太后葛岩最终下了决断:与紫胤重申盟好,议定国姻,暗中又命斯瑾提与葛绒合兵一处,回援青麒檀岚州-嵘城方向,挡住势如破竹的玄甲军,并营救青麒皇族。
……
瑶山
云瞳行到一处断涧,失了道路,便命众人停步休整,自己拿出舆图来看:“好像地标有误……”
“主子,要记下来吗?”
云瞳点头:“它年等我闲了,就在六国溜上一遭,把这些乱七八糟不顶用的舆图全照着眼前山山水水改正一遍。”
“这可不容易呢。”有亲兵言道:“奴才跟人做过这事儿,大半年连个小山包都没画全。”
“那是你没跟对人。”旁边有人笑她:“这种麻烦事就得跟着主子干。”
“别当成麻烦事儿啊,不是顺道也游山玩水了吗?”云瞳先是哈哈一笑,而后又摇起头来:“哎,边玩边干,铁定不成。这种劳心费力的细致差事交给郝秀才倒合适。”
“主子,除了找水源,寻山头,画舆图还有啥用啊?”
“用处可大了。”云瞳便找了地方坐下,拿石头块儿摆好战场,用自己部署的这一次连环大战当了谈资,给大家讲解战法:“……从合江白云飞渡插过去,洛川在望……”
“天!”亲卫们目瞪口呆:“那就是说青麒快成咱的了?”
“还不能这么说。”云瞳从代表“阳明关”的小石头中扒拉出一块,丢到“青麒”国境里:“雪璃会出兵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