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柳昔的好点子,晴雨山庄摆脱了一场交易麻烦,萧易扬妻夫对他十分感激,见人到后堂,便先来招呼,又带着他拜见药圣谭知深:“这就是才刚说起的……”
“是他?”张小满大感诧异,甩开围着自己的几个小郎,盯住柳昔左瞧右看:“谢晴瑶娶这么个小丑八怪,白风荷能同意么?”
白风荷是谁?谢曼曼闻言一愣:怎么女儿娶亲,不听娘的,倒听别人的……这是何道理?
萧易扬见她茫然,低笑解释:“原来谢二姑姐是白老侠门下高足,怪不得能在真武盛会一鸣惊人呢!”
听她语气似含艳羡,谢曼曼很快明白过来:这白老侠白风荷只怕是江湖中哪一门派的宗师,是我儿的师傅……她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师门栽培,乃晴瑶之幸。我早就嘱咐过她,无论在家还是差外,娶夫还是纳侍,按着礼节都该及时向师尊禀告。”
既这样说,这小丑八怪在谢家名位不高。堂中众人都已明了:谢晴瑶夺得真武盛会魁首,名扬天下,前程似锦,娶夫自然不会潦草。
柳昔垂着脑瓜,装出一副自惭形秽之态,见半拉胡子老头对自己没了兴致,只道他也是另眼看人,暗中一嗤:这回好了,你们瞧不起我,我也就不用动心眼儿骗你们了。大家都安生。
他正要默默退出堂宴,不妨竟被谭知深出言叫住:“你过来,让老夫撘一撘脉。”
“啊?”柳昔一怔。
谭知深一行自离惜花山庄,一路向西,欲回安城凌藏谷,途中采集药草,调治叶恒,为着一味藿灵补脂子,求到了晴雨山庄。
萧易扬虽然年轻,但为人豪阔爽朗,见药圣登门,二话不说,就将仙药奉上。谭知深却不愿欠她的人情,必要当时补报。萧易扬推辞不果,想起柳昔因病致丑,唯恐嫁后不得妻主欢心,常怀戚戚。因他对山庄有恩,又受岳母谢曼曼重视,便与夫婿商量,劳烦药圣为柳昔诊治一番,权当酬谢。事前也已说好:“有效没效不打紧,老爷子给个确论就是。”
这于旁人而言已是想不来的好事了。因谭知深性情乖戾,虽负药圣之名,却没有悬壶济世的心肠。时人称医仙有“三不看”,称他则是仅有“三看”,即有意思的病才看,合眼缘的病人才看,欠了人情债要当报酬还的才看,如枯藤岭下救韩越,答应惜花山庄治叶恒,此次又主动给柳昔把脉,都是如此。其它的,任你天王老子,玉帝神仙,在膝前下跪哀求,磕一千一万个响头,他连眼皮也不掀一下。
柳昔只怕被他看出什么来,磨蹭着不愿上前,又听谢曼曼连声催促,无奈先作怯懦:“都说人命天注定,我早认了的,就不劳动谭老爷子了吧。”
这种话是谭知深最不耐烦听的,说这种话的人也是他最鄙夷不愿搭理的,若非是为酬谢晴雨山庄,只怕马上就要拂袖而去了。
叶恒听他重重“哼”了一声,便知眼前这个小丑八怪不合老头心意。他抬眸看向柳昔,无声冷笑:此人在洛川时公然挑衅王主,何其嚣张?这会儿却装模作样,好不可怜……他不是元寿宫主的心腹么?怎么跟在谢家车队之中,成了要嫁谢将军的男人?此事蹊跷,不可轻纵,且先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柳昔先拿一句话把谭知深惹烦了,自己又扭捏的凑了上去,把腕子一点一点伸到案上。“既是母亲大人做主,又蒙庄主和主君引见……”他朝谢曼曼笑了一下,又向萧易扬妻夫颔首致谢,最后对着谭知深屈膝一福,极快言道:“盛情难却,那就谢谢老爷子了。”
刚还装小心,这又讨殷勤,拿卖乖话来逼迫老夫……谭知深的反感瞬间又暴涨了十层。
柳昔只盼他能当堂翻脸,自己好借机脱身,再不出现在人前。
谢曼曼觉出药圣不快,忙就打个圆场:“老爷子这是看在萧庄主和白老侠面上才施妙手。如此大恩,我母女没齿不忘。”
谭知深压了压火气,慢慢伸手,却是先在柳昔脉上铺了条素巾,而后虚搭上去。
这能诊出什么来啊?柳昔心下满意,故意又多说了几句恭维话,听来并无不得体之处,却是四处投药圣所恶。他一直低垂着头,半挡着脸,像是在藏丑,一会儿假装想起身世,喃喃自陈起来,转又呜呜低泣,似在怨天尤人,更令谭知深无限厌恼。
“你说曾三次吃菸龑草起疹子发热?”
“是。”
“既已发作过一次,为何还吃啊?”
柳昔咽了口吐沫:“实在美味,就没忍住……”
饮鸩止渴,死了活该,这种病患还找大夫,简直是害了大夫的名头…….谭知深给柳昔诊脉,本就勉强,闻言再难忍耐,猛就把手撂开:“你底子很好,没大毛病,就只因为贪吃,容易上火。我看啊,得先通泻一番。”他不愿自己写方子,就叫旁边叶恒记下:“这几味药,吃上三天,或能叫人变白一些。”
泄的起不来床,脸儿都没色了,自然显白,这法子我给朱雀也使过。柳昔借着“喜出望外”,也不遮掩,直接笑出了声,伏地一顿磕头:“谢老爷子,谢老爷子。”
叶恒把方子递给他,眸中显出一丝了然。
柳昔试探问道:“也得谢谢哥哥。哥哥写这么多字辛苦了。哥哥怎么称呼啊?”
叶恒指了指自己嗓子,摆了摆手。
哑巴?柳昔暗皱眉头:单看这笔字,好像初学,却是他拿左手写的……此人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一事完毕,酒宴开席,聊起各自去路,萧易扬好心言道:“近因战事,关卡森严,城镇多有封闭,老爷子往西,岳母奔东,都不容易呢。”
“这可如何是好?”谢曼曼两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