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洞……”这名字九月听说过,原只觉是睿亲王闹腾的一场游戏,如今听云瞳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倒生了些许兴趣:“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有一篇时人所写《遇仙赋》备述其奇,奈何未曾流传下来,只剩些只言片语。”十月叹了口气:“神机堂也说难觅全文,拒绝我付定银。此赋是应景而作,只在喧嚷席间断续念了一遍,听者皆江湖豪客,文墨欠通,过耳即忘,事后更无从回想,恍惚记得有归元、临渊字样,之后便是各种牵强附会。有些词句都不知是赋中所言,还是被后人添加,随着睿王身没,成了世间一桩悬案了。”
云瞳笑道:“我却找着《遇仙赋》大半了,还有注解。”
“哦?”十月奇道:“别人要妒主子好运气了。不知是从何处找来?”
“去岁琅郡治水,遇到两个秀才,是姐妹俩,姐姐通晓天文水利,我待之以上宾。妹妹么……”云瞳想起赖之放,忍不住摇头:“贪吃懒作,油腔滑舌,成日钻故纸堆,拿奇闻怪谈当噱头,行为种种,皆荒诞不经。我只道她没什么真才实学,也就少有理睬。是凌少爷劝我,莫要以貌取人。唉,谁知果有大用。《遇仙赋》就是这赖秀才告诉我的,虽也有空漏之处,比之江湖上乱七八糟的拼凑,可信的多了。”
“何以见得?”九月皱眉。
“赖秀才首先便同我说:遇仙洞不在琅郡,而在瑶山。我问她如何知之?她说以赋中描绘的奇景幻境来看,世间唯临渊差可比拟,其地位置特殊,必处合江深流秘潭。而琅郡一地,除了昆山峰顶,全然袒露世间,明花靓树,游客如织,哪有半点似得?”云瞳言道:“就是峰顶,我也亲自去过,虽然道路迂折,如走迷宫,却是与云雾为友,同风雨作伴,并没有四季变换,蜃楼虚阁。王姨修遇仙洞,又不可能修到赤凤邙山去,因此合适之地,该在瑶山。”
“主子,这秀才说遇仙洞像临渊,是什么意思?”四月问道。
“秀才有个大胆猜测,遇仙洞就是临渊的一部分。”云瞳眯起眼睛:“所谓王姨所建……不确。王姨大约只是建了个洞门而已。”
“啊?”月侍们吃了一惊。
“韶定年间,北嶂并入大胤国境,隶属西川,王姨到此查察或游玩,无意间发现了一处秘境……”
……
一棵虬根古树上,陈琅与沈励并肩而坐,一个揪着枝条,一个把着软藤,似在等待,又似在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陈琅深叹一气,转头问来:“你想什么呢?”
“在想:孙兰仕是怎么得到血引方子的?”沈励如答似问,并不看她:“虽是内亲,她并没有见过樊大人,且依樊大人的性情,也不会留下这种害人的东西。”
陈琅“嗬”的一笑:“当初孙煜把做血引的方子毁了,后来王主却又弄出一副……可见方子不是唯一。”
“王主做成血引还是依照之前的方子。”沈励言道:“樊大人告诉我,那方子被毁之前,她已记下了。但此后只存脑中,不再付之笔墨。”
“哦?”陈琅眼珠儿一转:“我说怎么王主动了恻隐之心,另外换人替阿璐受蛊祭天呢?原来是怕方子失传,再做不成血引,去解遇仙洞之秘了。”
“在王主威迫之下樊大人都不肯从命落笔,何况之后。”沈励脸露钦佩之色:“樊大人是位顶天立地的好女子。”
陈琅瞟了他一眼,有些讪讪:“从命落笔?那不是把自己又交代进去了?谁会那样笨。”
“当时樊大人坚持自己受蛊,但王主不许,说如遇情况奇诡,需得她在旁护持。”沈励皱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
“好好好!”陈琅举着两手示意服软:“她是你妻主,也是我故友,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排揎她。”
沈励冷冷一哼,不再理睬这个女人。
过了一会儿,陈琅摸着自己鼻子言道:“我知道方子打哪儿来的了。”
“哦?你说。”沈励这才把眼睛转向了她。
“阿璐能记下,她那聪慧夫郎就不能记下么?”陈琅笑道:“孙兰仕的方子一定出自她舅舅。”
“这可不通。”沈励言道:“煜哥就是怕那方子遗害樊大人,方才费尽心机毁掉,为何还要提前记下?”
“你可真是,为尊者讳,为逝者讳,明明能想明白的事儿,偏偏不肯想。”陈琅似叹似笑:“在我看来,这是孙煜一条自保之计。王主要探遇仙洞,岂容血引方子被毁?雷霆盛怒之下,难免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孙煜怕阿璐保不住自己,就先留了条后路。”
“煜哥是要和王主做交易?”沈励确如陈琅所言,想到了这一层,却不那么愿意相信。
陈琅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孙煜胆子极大,不过他妻主胆子更大,手段更强,自能瞒天过海,消灾灭祸于无形……这条后路就没用上。”
“你当时并不在场,怎么说的都好像亲见似的?”
陈琅听出沈励言外之意,“咳咳”地遮掩:“我猜的。”
“真会猜!”沈励冷目幽光,直刺她眼底。
陈琅不太自然的扭开了头:“你从中也没少尽力吧?”
沈励不答。
陈琅生了酸气:“原来那会儿你就同阿璐款曲暗通了。和她摽在一起瞒哄王主。”
沈励“嚯”地又盯了过来。
“或者……”陈琅偷着伸手去握男人腕子:“你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孙煜被弃,阿璐身边就没了人,你好趁机而入……借此离开王主。”
沈励“啪”地把她打开:“又是小人之心。”
陈琅“嘶”的一声,揉起了正被打中的麻筋儿:“只是闲谈而已,何必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