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嘉护送离凤的马车正行走在崎岖小道上,忽闻“轰隆”巨响,如遇地裂山崩,怪石纷纷而下,落叶簌簌如雨,骤风咆哮,黑云没顶,转眼间好似进了地府幽冥。惊惶之下,马嘶车覆,众人乱成一团,不幸被砸中者惨呼连声。淳于嘉喝命兵卫“亮剑”,自己飞身跃向马车,挥鞭急驾,左突右进,极力闪避着落石。哪知马儿受了惊吓,不肯再走,瞬间成了标靶。淳于嘉和兵卫们只得仗剑护持,拼尽全力,弄得周身挂彩,遍体多伤。
忽然间,一大块山岩碎裂,直冲马车。兵卫一片惊叫,本能后撤,淳于嘉眼珠子都急成了红的。知道挑拨不开,便一剑插入马臀。马儿受疼,嚎嘶奔蹄,本以为能把车厢带开,谁晓得一侧锁木竟被挣断。马车一下子倾斜过去,后尾又被山岩一撞,更加把控不能,“轰”的一声倒翻在地。
离凤堪堪被推出了车门,秦氏却被砸在了下面。
“淳于司马,淳于司马,快来救你夫婿。”离凤一边高声大喊,一边耗力紧抬车辕,好缓一缓秦氏身上的重压。
淳于嘉转头不见夫郎身影,心神俱丧,直如疯魔一般去拔那车箱。
“子墨,子墨,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啊……”
已有鲜血从车下渗出,知是要命时候,耽搁不得,离凤也忘了自己是何身份,今在何种险地,同几个女人挤在一起,帮淳于嘉把马车正了过来。
车下,秦氏左臂已断,左股又伤,血浸肉绽,人事不省。
淳于嘉浑身僵冷,手指乱颤,几乎举不起来去探夫郎的鼻息。
“子墨,子墨!”
离凤扯下袍带,勒住秦氏伤处止血,又劝淳于嘉:“这里危险,先换个地方安置郎君吧?”
淳于嘉抱起秦氏,同残兵剩勇几人,且走且避,进了密林之中。离凤跟随在内,蜷紧袍子,掉了鞋子,一路跌跌倒倒。
离凤哥哥?!不远处有双美丽的眼睛睁的圆圆,满带惊喜,又忽含热泪。眼睛的主人正是冯晚,看见离凤,只呆了一瞬就想冲出树后,向他飞奔而去:“离……”
“小奶狗要干什么?”一只大手“啪”就捂上了他口鼻,另一只手同时卡住了冯晚的手腕:“嗷嗷的,看见肉骨头了怎的?”
“唔唔…….离……哥…….”
冯晚挣扎不得,被毒王悉诺罗点住穴道,挟上高树,隐身在茂密枝叶中,听那老头子闷声嘀咕:“怎么我待哪里,哪里就来捣乱的?讨厌死了。”
离凤恍惚闻得有人在叫自己,抬眼四望,黄叶飘飘,并没寻到什么。身边兵卫催促快走,还被胡乱推搡了一把。
离凤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冯晚眼巴巴看着离凤远去,眸中垂下泪来:王府一别,生死不知,今日再见,恍如隔世。
悉诺罗按着他的手臂被泪打湿,心生奇怪,瞅瞅冯晚,又顺着他目光看看踉跄前奔的离凤:“还有男人为男人掉金豆子的?啊,是为前面那个穿白袍的女子吧。”
一句话提醒了冯晚:离凤哥哥轻易不会出门,既在这里,会不会是陪王主前来?一想到云瞳可能就在左近,忍不住心跳如鼓,只恨身被箍住不能动,眼睛又被泪水模糊着,都看不清前面景况。
淳于嘉寻到一处干净地方,放下夫郎,着急为他输注内息,接续断骨,包扎伤口。
那女子也穿白袍,什么来历?难不成就是给我下毒之人?悉诺罗不知想到了哪里,忽然扣住冯晚腰肢,带着他飞身掠起,轻如鸿羽,迅如急电,竟先于离凤到了淳于嘉附近,却仍藏在高树上,见有个树凹,就把冯晚半塞了进去,脱开自己腕上残存锁链,拧成个项圈,栓起“小毛狗”的两腕,反拷上脖颈,挂在粗树杈上:今儿老天作妖,又挂黑幡又放炮仗的,都震了这里三两回了,可别把老子的“宝贝药丸”震丢了。
冯晚也不管他是如何折腾自己,只盯着淳于嘉看,暗道:不是王主,那是谁呢?
一时风收云住,天地从急暴之态又归于寂静,陆续又有兵卫找来,有的崴伤了脚,有的撞破了头,丢盔卸甲,弃剑扔刀,俱都瘫倒在地,闭目大喘,只觉死里逃生。
秦氏幽幽醒转,第一眼先看见了忧急无状的淳于嘉:“妻主……”
“子墨!”淳于嘉贴上他的脸颊,方觉乱心稍安:“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秦氏似乎努着劲儿笑了一下,眼圈却早红了。
“只是一点外伤,很快就好。”淳于嘉抖唇吻着夫郎,喃喃劝慰:“别怕,你别怕,有我在呢。”
“差点儿见不着你了…….”秦氏啜泣着:“你身上也全是血。”
离凤在旁,赶紧避开两眼,却听得那一句“你别怕”,记起云瞳也曾几次对自己说过,芳心缠绵,竟自痴住。忽又想到她若也在山中,方才有否遇险,有否受伤?忧心一起,“哎呀”连声,念起了“老天保佑”。
淳于嘉妻夫这才瞧见了他,衣袍歪斜,鬓发湿乱,脸上蒙巾早不知丢到哪里,却仍守在秦氏身边,一手还帮捂着伤处血巾。
“君上?”淳于嘉反应过来,惊中带惧,忙忙双膝跪地:“奴才护卫不周,实在是……实在是…….万死难赎。”
秦氏脸色惨白,也要强撑起身,被离凤急急按住。
“贤伉俪因救我而伤,我心正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