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守昨晚与白殊聊得尽兴,写好信后还睡不着,又看了半宿的书,今日就起得迟了。
刚洗漱罢,他就问起信送走没,得知已有家仆带信去码头,才安下心。
结果,刘道守刚用完午膳,正打算静心温书,回家送信那家仆居然又回来了。
刘道守奇道:“今日不会一艘下江阳的船都没有吧?”
家仆忙躬身回答:“今日漕船众多,其余船只皆得让行,小人在码头上等了良久,就碰到进京的大公子。大公子观信之后,让小人不急着回江阳,且待他与郎君说过话。”
刘道守有些惊喜:“大哥?他怎会突然进京……那他人呢?”
“回来时路过安阳府,大公子听闻府门外贴出太子大婚的告示,便停车看去了,让小人先回来通禀一声。”
刘道守更是诧异。他昨日刚与白殊提到太子婚事,白殊还说自己会牵扯其中,竟然今日婚事就有了结果?
他起身也想出门去安阳府,却被家仆拦住:“大公子一会儿便到,郎君此时出去岂不是两边走岔。再说,如今安阳府前正热闹着,郎君与其费力挤进去看,不如等大公子到了与您说更快。”
刘道守一想也是,就歇了出门的念头,只是心再静不下来,干脆披上件衣服到前院去等。幸好没等多久,他们这一辈的刘家长子刘继思的马车便进了门。
刘继思与刘道守年龄差距挺大,今年已至不惑,刘家许多事务都由他来主持。
此时他下得车来,看到刘道守满脸焦急地等在一旁,不由得笑道:“九郎,你马上就要下场,还这么毛躁可不好。”
刘道守不及解释,只拉着兄长的手臂急声问:“太子妃是哪家娘子?”
刘继思脸色顿时有些怪异:“既将与太子成婚之人,还和我们有关联。”
已经昭告天下的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直接在院子里就将告示内容说给刘道守知道。
刘道守直听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竟是如此……难怪他昨日专程来试探我,说会波及到我们刘家……”
刘继思听出不寻常,问:“怎么回事?”
刘道守回过神,拉着兄长直入屋中,将小厮都赶出去,关严门窗,才将昨日与白殊的交谈细细说了。
这下,连刘继思也跟着诧异非常:“我方才已经看过三郎那封信,觉得他提的买卖好归好,只是我们在京中并无靠山,便是开起铺子也会为人作嫁,还道是他年轻不晓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该是早早盘算好了,想把太子也拉进来。”
刘道守捏着眉心,感慨道:“三郎的城府可远超我们所想。昨日我其实有意试探他,结果什么都没试出来不说,反倒被他试探出我的倾向。”
顿了片刻,他蹙眉续道:“我昨夜其实设想过种种可能,连齐国公会将年纪尚小的女儿嫁与太子都想过……却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太子要嫁给三郎!”
刘继思问:“你进京前听你先生分析过如今的朝野之势,你觉得,这荒唐的婚事能不能成?”
“布告都已经贴出,要说不成,除非……”
要么白殊死了,要么太子反了。
刘道守摇摇头,转而问道:“京里的百姓怎么看?”
“也就当个稀奇事说道。”刘继思回道,“那里可是安阳府前,哪有人敢当众嘲笑。”
刘道守站起身在屋内转了几个圈,满脸严肃地看向刘继思,沉声道:“三郎如今沦为天家博奕的棋子,身不由己,为挣一条生路,必会倒向太子。我们刘家作为他的母族,须得尽快做出选择。”
倒向皇帝对付太子,那是现在就得死,倒向太子与皇帝周旋,好歹还能活到太子登基。白殊会如何选,根本不用想。
刘继思到底经历的事多,比弟弟沉稳,此时反而笑了出来,缓缓地道:“富贵险中求。”
刘道守微愣,趋前弯身,低声问:“大哥不须回家里和祖父、众叔伯相商过?”
刘继思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用。我的决定,便是刘家的决定。”
刘道守方才一直挂心着大事,都没留意到这细节,此时才发现这扳指,诧异道:“伯父已经传给你了?”
刘继思点个头:“你一心苦读,家人也不愿拿俗务烦你。其实近年我刘家在江阳的处境已是越来越艰难,家业大了,旁人的眼自会越来越红。此次我进京,也是因谶语已在江阳那边传开,我想来看看有无机会另寻出路。”
说到这,他问刘道守:“你先生的意思呢?”
刘道守重新坐下,探身近前与兄长低语:“我先生既是张家人,自是奉正朔。但如今,我只怕三郎会跟着太子一同……”
他伸手指指北方。
刘继思会意,也蹙起眉:“总不至于吧……”
他垂目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得与三郎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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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坐着宫里的华丽马车回到齐国公府,这侯爵品级的马车还直接赏给了他。
且不说齐国公听闻白殊要搬去应玄观如何惊讶,白殊回到院子就听知雨说,刘道守的小厮在角门外候着等回话。
嘉禧帝金口玉言允他搬家,此时他出门自然也就有了现成的理由。
白殊刚想再出趟门,却被知雨一下抱臂拦住。
“郎君脸色红成这般,定是着凉发了热,今日决不可再出门了,得赶紧喝碗去寒的药好好歇着!”
白殊不由得摸摸脸,在心里问小黑:“我脸很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