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庄园,已经过了子时,窗外的大雪依旧没有停歇。
卧房内,柳遥魂不守舍,脑海里依旧是之前化不开的阴影,还有那几个羌吾人临死前凄厉的惨叫。
无数念头在他的心底打转,到最后只剩下一团无法解开的迷雾。
似乎有人走过来,试图靠近他的肩膀,柳遥下意识后退,等再抬起头来,才发现殷月离正一脸平静地望向自己。
“你脸色不太好,”殷月离将热茶放到桌上,刚准备要伸手,就再一次被对方躲开,“别怕,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柳遥小小的“嗯”了一声,蜷缩在床角,盯着手腕上包裹伤口用的布条,心底忍不住有些歉意。
他知道殷月离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仅仅只是有人靠近,也会让他抑制不住地开始恐惧。
“你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面前,会受到影响也是正常,”殷月离轻声道,“想吃点东西吗,吃了后早点睡觉,等明日醒来应该就好了。”
柳遥低头没有说话,脑海再次浮现起之前血腥的场景。
“我什么都不想吃,”半晌,柳遥强撑着道,“你先回去睡吧,我自己能行。”
殷月离打量了他片刻,最终点点头,帮他将衣裳披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内瞬间变得安静。
桌上灯烛明亮,在水磨石铺成的地面投下浓重的阴影,雪花落在窗子上沙沙作响。
似乎有风吹进来,带着那些烛火发出轻微的晃动,柳遥哽咽了一声,忽然有些后悔让对方离开了。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去隔壁找舅舅他们时,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殷月离拎着一只竹篮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柳遥红着眼睛问。
他吸了吸鼻子,手还紧紧抓在被子上,噙着泪水的眼眸显得格外可怜。
“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你的喜帕还没有绣完,所以我帮你拿过来了。”殷月离靠坐在床边,抬手擦了下他的脸颊。
柳遥低下头,发现对方说的没错,那竹篮里装着的正是他绣喜帕用的红布和针线。
柳遥泪眼朦胧。
这个时候让他绣喜帕,还有没有人性了?
似乎觉得他眼中含泪的表情十分有趣,殷月离勾唇笑了下。
“是你舅母说的,你每次害怕的时候都会自己想个不停,与其放任你一直想下去,倒不如给你找点其他的事做。”
“当然不绣也行,”殷月离神色平淡,“那你之后就只能盖着半只鸳鸯的喜帕嫁人了。”
还是半只没绣好的鸳鸯。
先前的喜帕已经被柳遥绣得不成样子,早已经弃之不用,这一块还是他在舅母的指点下重新绣出来的。
可惜天分有限,比过去的野鸭子也没有好上太多。
“半只鸳鸯怎么了,”柳遥被踩中痛脚,瞬间连害怕都忘了,破罐子破摔道,“你知道这半只鸳鸯我绣了多久吗,如果我到最后都绣不出的话,你是不是打算要悔婚了?”
“怎么会,”殷月离将竹篮放进他的怀里,“别说是半只鸳鸯,你就算绣半只野鸭子来,我也不可能悔婚的。”
这是在说他绣的鸳鸯和野鸭子差不多是吧。
柳遥赌气似的开始穿针引线,垂头绣了片刻,就发现身边人靠在床边,正饶有兴致望着自己手中的针线。
因为一个走神,喜帕上的鸳鸯翅膀顿时被绣歪出去了一块。
身边人虽然没有直接取笑,但眉眼微弯,里面明显含着笑意。
“不绣了,”柳遥彻底放弃,将竹篮丢回对方手里,“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要绣你自己来绣。”
殷月离不置可否,起身接过针线,拆掉绣歪的丝线,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接着翅膀的位置继续绣了下去。
殷月离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即便是在做绣活的时候,动作间也有种说不出的清雅韵味。
柳遥开始还有些别扭,到后来渐渐服气,也忘了先前的恐惧,靠在他身边看着他把那只鸳鸯的翅膀绣完。
两人一个绣一个看,以至于邵蒙进来回报事情的时候,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自家主上在做绣活?
这简直比对方出去杀人还要恐怖。
“人已经抓到了吗?”殷月离放下手里的针线问。
邵蒙好容易才平复下心绪,低头回道,“是,主子猜得不错,他们的确有人在山下接应,不过只抓到一个,如今已经带过来了,主子要见他吗,还是直接将人送去官府?”
“先将人带来吧,”殷月离考虑片刻道,“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