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可能太过正式,不过实际上来说,沈洵对自己的人生很有想法。
“很踏实。”顾杭表扬他:“没有年轻人常有的那种好高骛远。”
这回轮到沈洵摊了摊手——他的生长环境也很难给他滋生出好高骛远的土壤。
“不过我发现你的规划中有一点……”顾杭抬眼凝视着沈洵,他停顿了一下:“我觉得这未必是最适合你的一条路线,但它确实是能让你更早更快的挣钱自立。直到现在,我愿意为你的学业提供一切帮助的现在,你还是觉得这样的选择更好吗?”
沈洵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是的。”
“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更多考虑。”顾杭不太赞成的摇了摇头:“曾经有一个实验……研究人员发给孩子们一些糖果,告诉他们如果能忍住不吃,不久后就可以得到双倍。但即使这样,能做到的孩子还是不足一半。我觉得你应该在那可以忍住糖果诱惑的小半孩子之内。当然,你已经过了会为了吃不吃糖而摇摆不定的年纪了,但“糖果”最本质的核心还是“被追求物”,积蕴和坚持会有更好的结果,你不该太早催熟自己。”
“也许您是对的。”沈洵又变回了“您”的称呼,他垂下眼睛:“但比起未来的双倍糖果,我确实更渴望眼下的偿还和证明。”
他感谢大伯一家和顾杭的帮助,但得到了分内的帮助好像还可以说是条件所限,可继续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接受更多分外的帮助,似乎只能称之为贪婪。
他的性格和自尊都不允许他这样恬不知耻。
当然,他心里知道顾杭说的有道理,可这道理似乎跟大家从小都能听到的大道理也没什么区别。大道理的位置太高,人人都知道它有理,可迫于高度所限,他确实看不到更远的路了。
“因为是别人的钱,所以用着不安心?”顾杭叹了口气:“其实资金的运作周转里,东墙补西墙是很常见的手段。我看你对金融还挺有兴趣,怎么这么认死理?”
“这是做人,和资金周转不一样的。”沈洵低声道。
顾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涉及到金钱的问题往往重要,但很多时候还不至于牵扯到原则。周末我让人来给你做一个职业倾向的测验吧,或许以后用得上呢。”
他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的睡袍,慢悠悠的向楼上走去。沈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歉意,他一时间无法分析出这歉意的来源,而它就是这样固执而真实的存在:“很对不起……”
“怎么这么说。”顾杭回过头看着沈洵,过一两秒后,他又折了回来,对着沈洵友好的笑了笑:“我们刚刚在一起讨论了你的未来,你思路清晰,并且能坚持自己的决定。你该为自己感觉骄傲才对,小男子汉。”
顾杭上楼了,只留下沈洵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咂摸着那四个字的尾音。
他很难形容那四个字中包含的情感,就像是他很难形容自己心中为何突然涌出那股歉意。但是出于他无法辨明的原因,那种隐隐中含着包容和骄傲的语气,让沈洵觉得这四个字甚至比“小洵”还要亲近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了沈洵脑中时,他自己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于“小洵”这个称呼,竟然已经很习惯了。
沈洵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碟子和杯子。顾杭的建议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沉没到了思想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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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洵再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原新五体投地的对他说:“我服你了,你是我哥,沈洵你真是绝了。”
“我怎么了?”沈洵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一身跟纸壳糊出来一样的肥大丑校服,很好,毫无问题。
“你数数这一个半月来你请了多少天的假?有一半了吧。”原新小声说:“从开学没几天就开始请,然后又因为打架问题被要求休学,现在又是一场感冒……也就是高三吧,大家都没心思八卦你。你可长点心当心点吧,我看咱班老刘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
沈洵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开学初那次是“被请假”,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而休学的七天就更是不可控因素,至于这场感冒倒真是他不留神的错,不过他也没想到顾杭会先斩后奏,那么坚持的要求他留在家里休息。
“我也没闲着。”沈洵低声回答他:“你要不要看我这两天又多做了多少题?”
“我管你做多少题呢。”原新切了他一声:“马上月考了,您可尾巴夹紧点,万一这次考砸了老刘非拿你开刀不可。我看他现在就是憋着劲儿想等月考后收拾你呢。”
“让他憋着吧,憋着憋着就没火儿了。”沈洵端起了眼前的课本:“我人生前段日子都差点变成电视剧了,一个月考真是小CASE。”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班主任刘老师并没有如同他们两个预计一般大招蓄力等待月考成绩。
实际上,当天下午沈洵就被请进了办公室,理由不为别的,正是原新提醒他的那条:他这段时间内请的假比全班同学加一块儿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