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并不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从小学开始就能把自己他堂哥锁在储物间里揍的孩子,谁都没指望他长成一个善茬。一时间连顾青祎都没敢上去拉架,直到看到那胖子头一歪吐出一颗门牙的时候,教导主任才带着两个大汉踹进了门把江源架开。
“江源你这样是要吃处分的你知道不知道!”地中海的教导主任气得本来精心梳在脑袋中央的几缕头发都掉了下来,颤抖着手指指着江源哆嗦。
“这栋楼他妈都是江家建的你他妈给我吃一个试试看。”江源被顾青祎牵着好歹冷静了点儿,拎起一边嘴角冷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像是被踩中了痛脚,教导主任两眼一翻差点,被后面的老师扶着才堪堪站稳,“你把学校看成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不就是一个因为那个猪头给了你二十万你就可以拿走顾青祎名额的地方么。”江源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平静,刺耳得很。
顾青祎扯了扯江源的袖子:“好了,别计较这些了。反正我也不去啊。”凑在江源耳边轻声安慰着,顾青祎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江源的肩膀,“乖,道个歉。”
“我不要。”江源对着顾青祎的语气难得的生硬。
轻轻挣脱了顾青祎的手,他两步走到老师站着的地方,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机拨出电话打开免提,重重扔在了办公桌上。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吓得一步跳到体育老师后边儿的教导主任瞪大了双死鱼眼。
顾青祎抿着唇角看着江源,心里有点担心。
“少爷。”接起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声音,稳重低沉。
“告诉他们我同意了,我同意,去当,江氏的董·事·长了。”
“好的少爷,我十五分钟后接您去签合同。”
电话是那边挂断的,咔擦一声,只留下满室的寂静。
“二十万买顾青祎的留学名额是么。”走到那教导主任旁边,接近一米九的的大高个儿半弯着要凑近他的耳边,扬起一个笑容,“那你的这个位置,你猜我用多少钱能换掉?”
江家的祖父就是A大毕业的校友,从他开始就一直对A大进行投资。学校里两幢新教学楼一幢新实验楼和图书馆都是以江家祖父的名字命名的。
可江源从进学校之后,学校都没有收到过任何说需要照顾的消息,甚至这次有人出来发那样恶意的帖子,江家都没有任何反应。
可要是江源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伯父和表哥去世了就能顶上董事长的位置的话。
不说别的,想换掉他一个教导主任,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带着一群老师赔了不知道多少笑脸,这尊财神爷在最后都没有任何要松动的迹象。目送着江源面无表情地跨上一辆宾利,顾青祎伸手想拦,最后却还是落了下来。
那天他们来找江源商量的就是这个啊。
冷漠地拒绝了教导主任说的再谈一谈的意愿,顾青祎双手揣在口袋里慢慢往回走。来的时候他随便兜了件外套,到了这儿才发现是江源昨天换下来的连帽衫。戴上帽子,他低着头走在小树林里的道上。这一大早的人并不多,也没人认出来穿着江源衣服的他。
回到寝室,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中。
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他继续念书,江源好好捯饬他的小公司,两个人顺利毕业就向父母坦诚安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明明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
手机在脑袋边不停地震动着,顾青祎皱着眉头摸索了许久,接起来。
“妈…”
“下午之前到家,我和你爸爸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修长的手指遮在眼睛上方挡光,顾青祎眯着眼睛:“好。”
双手捂住脸,他长叹了一口气。
江源的过去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江源并不乐意提起,也不喜欢在他面前抱怨,可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拼凑,他也能完整地拼出他那个灰暗阴涩的少年时代。
每次说起江氏的时候,江源厌恶的表情从来都不作假。他曾经说过这种烂摊子他永远都不想收拾,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站着队,树倒迷糊散,他父亲去世之后让他真正学会做人看清楚世界的首当其冲就是江氏这个讨厌地方。
难道就真的只因为他一个人,江源就打算扛起这个摊子了?
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他咳了两声,觉得脑子有点儿缺氧。折了被子的一角翻身蜷着,顾青祎握着手机想等江源回来。
他们需要好好谈谈了,他想。他知道,江源从一开始不要命的努力学习工作,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小时候失去庇护的恐惧太过浓烈,让成为了一个男人的江源对保护身边的人有着偏执的保护欲。但其实,顾青祎并不需要。
他也是男人,他同样可以反过来保护江源。
他不想看见一个无限付出甚至于牺牲自己的爱人。
天不遂人愿。
除了这句话,顾青祎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后面的事情。
顾青祎没有等来和江源的好好谈谈。
他父母对同性恋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大上很多。尤其是知道他因为这个放弃了德国的留学名额之后,他父亲差点用英语词典砸穿他的脑袋。
他一个人跪在地上,凉气从膝盖处一点一点钻进骨头。他和江源设想过无处出柜的场面,可没有一个会是这样狼狈和不堪,被母亲一个耳光甩出血的时候,他承认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对未来如此坚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