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山的好脾气在十里八村都出名,秦风头一回见他动怒,讪讪道:“我也就是说说,你咋还当真了啊。”
周云山没有说话,拎起铁桶就往回走。
秦风叫了他两句,见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尴尬的跟了上去。
到了岔路口,周云山只要了两条鱼,用绳子穿起来,提着走了。
秦风看着他扔在路边的铁皮桶,知道那是留给自己的,喊道:“一起家去吧?阿娘叫你晌午过来吃饭。”
周云山头都没回:“不了。”
两人都清楚,说是阿娘喊他吃饭,其实是秦锦想见他。
按理来说,两人成亲前不该见面的,可秦锦耐不住性子,总怕周云山又看上了旁的,恨不能时时扒住不放。
秦家是做肉行生意的,周家是猎户,一来二去两家便熟络起来。
秦家有两子,小的那个秦锦是个小哥儿,长得不算漂亮,但好汤好水娇养大的,带着些村里人少有的贵气。
周云山的阿娘本就瞧不上林家,一个老木匠拖着个身体带疾的双儿,且不说对自己汉子没多大助益,怕是连后都难有。
她悄悄和秦家孙氏搭上,也不同家里人说,就将亲事敲定了。
周云山一开始也不应,可架不住王氏一哭二闹,搞得个鸡犬不宁。郑家老汉从来惧内,一时间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王氏不吃不喝,说什么也要攀秦家这门亲。
“那个林白梧有什么好,勾得你魂都没了,也不往以后想想!”
“他瘦成那个样子,屁股也小,咋能生出娃?!你是要绝我老周家的后啊!”
“你非要娶那小蹄子是吧?成!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儿!让你红事白事一块办!”
周云山没办法,就算他娘千错万错,他也做不得那不孝子。
秦风一手拎着铁皮桶,一手拎着兔子,叫上黄狗回家。
还没进门,一个脸圆如饼、眉间一颗红痣的小哥儿就风似的跑了出来,他往秦风后面瞧,没瞧见人,嗔道:“哥,云山哥呢?”
秦风将兔子提他眼前:“给你猎了只兔子。”
秦锦心思可不在兔子身上:“我问你云山哥呢!”
秦风提着桶往里走:“他家里有事,急着回了。”
“他家能有啥事啊?不是说好了来吃饭嘛。”
秦风比他还来气,咣的将桶摔地上,惊的桶里鱼直扑腾:“周云山周云山,你还没过门呢!”
秦锦一愣,脸色瞬时涨个满红,跺脚哭着往灶堂跑:“阿娘你瞧啊!哥他凶我!”
孙氏正在熬猪肚汤,热气腾腾,汤面奶白一片,鲜香鲜香。她擦了把手,跟出来:“咋了嘛!”
秦锦仰头嗷嗷哭:“云山哥他没家来!”
孙氏去看秦风:“不是说好了吃饭,汤都熬好了,咋就不来了。”
秦风找个木凳坐下,手肘杵在膝面:“我俩冰面钓鱼,遇着林家那哥儿了,我就随口说了句,他气着了。”
“哪个林家?!”秦锦本就怕周云山被人勾了去,这一听草木皆兵。
周家的事秦锦不清楚,可孙氏是知道的。她忙看去秦锦道:“哎呀不来便不来,咱们自家吃。锦哥儿快去叫你爹和嫂子来吃饭。”
秦锦不愿走,被催了两催,才不情不愿往后院去。
孙氏见人走了,埋怨道:“你也是,嘴那双儿干嘛,人俩一块长大,怎么的也有情份在。”
“一块长大咋啦,我还是他大舅哥呢,至于给我脸子看!”
孙氏正要说话,门边忽然起了声,竟是刚走的秦锦又折了回来,他急着问道:“什么一块长大?可是有人要勾我云山哥了?!”
孙氏一愣,赶忙打岔:“你怎么回来了,你阿爹和嫂子呢?叫来吃饭了。”
秦锦动也不动,哭丧喊道:“又是哪个小贱蹄子!我弄死他!”
林白梧顶着风,拎着桶踉跄回家,刚拉开门闩,便觉出不大对劲,被雪覆盖的院子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感,家里的四只鸡全都站在鸡舍屋顶,踩着厚雪咕咕哒哒的乱叫。
鸡认窝,天又大冷,鸡不会无缘无故的往屋顶飞。
林白梧忙走过去,却猛见那墙根边的雪堆里卧着个白毛野物,不是他捡回来的猫儿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