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泠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看起来甚至有些僵硬。
像是机器零件忽然停止运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周陨轻轻吐出一口气:“上课了,回教室吧。”
走廊上安安静静,任课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开始授课了,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从后门走进来,也没说什么,一顿不顿地继续讲课。
鹿泠坐回座位上,低头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周陨刚才看他的眼神。
那可能是带着一点怜悯,或者有些疼惜的眼神,充盈着久违的温暖与善意。
但是……鹿泠想,他不需要这种同情。
——因为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敬而远之也好,冷眼旁观也好,避如蛇蝎也好。
他都完全不在意。
竟然会有人会愿意向黑暗里伸出一只手,试图把他拉上去——
鹿泠有些荒唐地笑了一下。
但很快那笑意就浮光掠影般消散了,鹿泠怔怔地望着窗外枫树落在他书桌上的光与影,又稍微闭了一下眼睛。
乌黑瞳孔里覆盖着一层阴霾。
谢谢,但是……
不必了。
“你们现在应该下课了吧?在哪儿接的电话?”
周陨一条腿靠在墙壁上,单手拿着手机:“厕所。”
他又问:“有什么消息吗?”
周叙在电话那头说:“你让我找的那个老师,我给你查到她现在在哪个医院了。”
“我还顺路帮你要到了事发当天校方手里的监控录像——好巧不巧,是监控死角,看不到。”
周陨心想:如果不是监控死角,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周叙说:“鹿泠她现在已经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这属于是刑事案件了,但是不知道最后她们怎么协商的,老师那边没有报警,没让警方过来调查。”
周陨神情冷峻,声音又低又冷:“协商?协商结果不就是鹿泠被迫转学——医院的地址发给我,今天下午我请假去医院问候一下那个‘老师’。”
周叙那边停顿了一会儿,“阿陨,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鹿泠她在意么。”
以他对鹿泠并不全面的了解,这个性格怪异的女孩子说不定完全就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她的。
只有周陨还一厢情愿地想着为她“平反”。
“就算现在不在意了,也是因为曾经得到的失望太多。再心灰意冷的人,心口的血液也一定温热过。”
周陨说:“我今天问起她这件事。”
“她看起来有点难过。”
周叙听了沉默一阵。
他深知他的弟弟不是“圣父玛利亚”属性,不是看到每个失足少女都要去拉她一把——鹿泠身上大概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吸引他。
周叙叹了一口气:“想去就去吧。”
“但是一个班主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为难一个女学生,更没有道理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往鹿泠身上泼脏水,敢这么对付鹿泠,背后是谁授的意……”
周陨说:“我知道。”
周陨收到医院的地址,就挂了电话。
他不打算让鹿泠知道他要去医院的事,中午的时候跟他们班班主任请了假,然后拿着假条出了学校。
一般人从二楼掉下来很大概率就蹭破一点儿油皮,都不会伤筋动骨,但是这个老师可能是有点时运不济,落地姿势没调整好——听他哥说是大腿骨裂,要在医院养一两个月。
周陨在医院楼下买了个水果花篮,然后坐电梯上了二十三楼。
走到病房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进来”,然后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病房里的女人看到周陨先是愣了愣,然后又看到他手里的花篮,以为这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就笑了笑,一副为人师表的语气:“过来看老师,有这份心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呀。”
周陨把那个不怎么值钱的花篮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她,淡淡开口:“我是鹿泠的同学,特意过来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