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去欧洲踢球！中超的水平无法提供一流球员成长的土壤！”

“现在不是时候，看看国王宋，过早旅欧的后果是揠苗助长——语言、文化环境、要面对的复杂情况，一个不留神他就毁了！”

“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好苗子，我觉得足协应该出面的……找几个人专门负责这几个年轻球员的成长，这才是对国足的未来负责。”

“这不对，足球需要的是想象力，是激情，是热爱，不是举国体制。”

这些激烈的讨论，并没有浮上水面。

主流媒体，尚未开始关注这支年轻的国足。

·

容貌秀美的中年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单看她的背影修长纤细，纯不像四十多岁的年纪。挽起的发髻松了，几缕碎发微微散乱，落在纤长白皙的脖子上。那几道颈纹，却是岁月不能更改的哀伤。

灶台上，炖了一夜的汽锅鸡发出无限的鲜香，女人正剁着肉末儿，和着切碎的姜末葱蒜、老豆腐、白萝卜，准备搓肉丸子。

几盘子新鲜菜已经洗摘好，叶子绿油油惹人垂涎，下锅一炒便好。

老房子里一尘不染，洁净崭新。擦得干干净净的老式座钟立在厅堂里，每走一秒就发出沉静的低声。这角落这弄堂，几十年的光阴刻着，从未变过。

李真背着大包刚从出租车上下来，马上被楼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大姑大婶们围住了。

“小宝出息了，你的比赛我老头子真的是一场不落的，超赞的。”

“给阿姨看看，瘦了么，要吃好的呀！”

“踢比赛消耗能不大咯？你小时候挑食现在不能挑了哦，瘦了你妈妈心疼的！”

“我小孙子天天吵着要我带去看帅哥哥踢球，小宝等下给我签个名好哇？”

六月的大中午，李真身上汗津津的，擦掉额头上的汗，笑容满面跟邻居们一个个打招呼。

路过门口卖小馄饨的小店，他向里探了一下头，正在煮馄饨的王叔看见李真，扔下漏勺喜出望外。

小店里开了空调，李真进去把东西放下，要了碗绿豆汤。

“王叔，我妈妈这两个月怎么样？”

“挺好的，经常来外边坐坐。”王叔继续下着馄饨，叫李真自己冰柜里拿去，“前面弄了个烧烤摊，本来乌烟瘴气的，大伙都要投诉他，结果这仨月一直放你的比赛，都跑去看——那场面还真挺惊人的。”

“放我的比赛？”李真舀了口汤，“王叔，这绿豆汤真甜——那我岂不是成明星了……”

“嗨，这条街，最像明星的，不就是你嘛。我们也不指望出一个什么影帝影后什么的，你能在电视上踢球，说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

李真笑了笑，喝下去的绿豆汤十分清凉，解了他的暑。

“世界杯马上就开始了，烧烤摊的生意会更好。”李真说。

“是倒是，就是这国足不争气呀！”王叔唉声叹气，他也是老球迷，从多少年前就梦想着男足能冲出亚洲，结果这些年……

“那是以前！”李真放下空碗，认真对王叔说，“我们已经赢了韩国了——”还有跟葡萄牙打成平手，那可是C罗的球队；可是平手毕竟不是赢球，他也觉得没什么好吹的，又默默不说话了。

“啊对对对！”王叔猛一拍白案，面粉扑簌簌洒了一地，“是，小宝你表现太好了，那场比赛看着真爽！真解气！这些年把我们憋屈的呀！”

但是那是韩国二队。

小店里沉默了一会。不用说出来，两人都知道这一点。

国足的道路还远着呢。

“不说这个了，王叔，我这次回来住两天就走，而且以后……”他想了想还是没把去欧洲的想法说出来，“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还要请你多照顾我妈妈。”

“那是自然。”王叔忙说。

李真拉开包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扁平的小布包，色彩浓郁，风格简朴。“叔，这我给小飞带的礼物，你回头给他。”

王叔“哎哟”一声：“你还给他带东西，这小子尽调皮一天到晚不学好，高中也考不上，整天在外头跟不三不四的人混，我都快给他气出病来了……”

李真道别王叔，站在自己大门口，满足的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妈我回来了！”

简秀从厨房里几步跑过来，接过李真手里的包，还没放下只觉得被重重往下一坠：“天啊，包里放了什么这么重？”

她两手把拉链拉开，定睛一看，除了该有的衣服护具以外赫然是两块……铁片。

类似秤砣的那种一看就死沉死沉的铁片。

吃饭之前，李真一直有点过分活泼，不停在厨房捣乱，搞的简秀都纳闷自家孩子什么时候成猴儿了。

直到吃饭之前，儿子看着餐桌直叹气，才说出口。

“我要去巴西集训，一个月整，妈妈，今年我可能一点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了。”

巴西？

简秀强压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笑着看着儿子：“没事，去吧！训练重要。”

饭桌上，李真把每样菜都尝了一口，但是，他只能吃一口。

只看着他吃这一口，简秀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三天后，临出门前，李真拖着行李箱，回头看向母亲，他是真的很难说出口自己想去欧洲踢球的想法……

奇怪的是，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简秀似乎能约莫看出儿子想做些什么。

从前她的孩子只是单纯的喜欢踢球，但是进入职业比赛之后，那种单纯的爱已经掺杂了许多其他的因素：胜利、金钱、名气、人们的评价等等，一切的一切汇聚成——野心。

“不用顾虑我，妈妈不会孤单的，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你开心妈妈就开心了。”她嗓音微哑，“去吧！去吧！去哪里都一样，我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你！”

“妈。”李真眼眶有些发酸，保证道，“我会竭尽全力去训练的——”

为了将来，你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