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子吧,太他妈能打招呼了,和谁都笑。护士见着病患自然要礼貌性地点个头,问个好,特别是对着卞总这种。
卞鹤轩的基因大部分随妈,胯骨高,腿特别长,同样是188的人,站他身边就显得腿短。这叫卞鹤轩从上学起就占了点儿小优势,打架的时候踹人特好使,别人的手还没伸过来呢,他抬腿就踹过去了。后来想揍卞鹤轩的人多了,也学精了,知道堵卞鹤轩要么是几个人一起上,要么就手里抄家伙。单对单的肉搏,挺吃亏。
坐轮椅不能蜷腿,卞鹤轩的左腿直着伸出去像抬了一架炮,再加上那张勾搭人的脸,四个大字,招摇过市。
“姐姐好!”刘香又不知道和哪一位小护士打招呼呢,卞鹤轩把脸遮在手底下,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医院的电梯恐怕是世界上最难挤的电梯,永远超载,等一波又一波,每一次门开开,都是满员。卞鹤轩要去2层,又不能太往里面挤,就让别人先上。二十分钟过去,他还在原地。
“走,去楼梯吧,不挤电梯了!”除了对工作和勾搭人,卞鹤轩不是很有耐心。
刘香有做护工的经验,知道错过医生订好的时间就不能插队了,急得鼻尖儿冒汗:“大哥走不了楼梯,再等等吧,下一回肯定能上。”
“告诉你走楼梯就走楼梯,听不懂啊!”卞鹤轩烦躁,烦傻子没有眼色到处和人打招呼,烦他智力不足的傻笑,烦那些人一秒看穿了刘香的微妙眼神,甚至开始烦刘香说话。他要不说话,没人知道他是傻子!
刘香被吼了一下,真不敢说话了,推大哥来楼梯口。固定好轮椅的刹车,他不记仇地扶起卞鹤轩来:“大哥别动啊,我把轮椅推大厅去。”
“推大厅干嘛去?”卞鹤轩觉得自己是因为今天没抽烟呢,烦得要命。
“放在这儿,挡路啊!”刘香脸上又是一片不可置信,和告诉卞鹤轩那个叫小鸡儿的时候如出一辙。他觉得大哥真可怜,都不知道小鸡儿叫什么,叫大哥一个人等着自己,怪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推轮椅去大厅,又快快跑回来,刘香熟练地往卞鹤轩的左胳膊下面钻,扛起他半边身子,扶稳腰,又成了连体婴。
就因为一把轮椅,自己被扔楼梯口了,卞鹤轩拿身子压他,故意的:“哥沉不沉?”
“不沉,不沉,我高。”刘香往上挪一个台阶就一停,很会带人上楼梯,刘海在眼前荡荡,叫卞鹤轩想到北海公园的大白塔,又高又干净:“要不是大哥腿不能弯,我都能背你!”
“这么牛啊?”看着那张脸,卞鹤轩就不想欺负人了。身为典型的视觉动物,顺眼的人怎么都行。不压着刘香了,一下挪得也快,傻子笑嘻嘻地跟他邀功,卧蚕叫人忍不住想摸。
“我就说我高,能行,还有几步就到了,大哥忍忍。”
卞鹤轩鼻子里哼了一声,权当自己逗傻子玩儿呢。
还差5、6个台阶,二层楼梯门被撞开,冲出来好几个,围簇着中间一个人。卞鹤轩闻声瞄了一眼,我艹,要晕。
要说卞鹤轩有什么软肋,一个是骗他钱、动他老本儿,一个是动他身边人,还有就是晕血。挺叫人意外的,公司上下谁能料到卞总见血就成了怂逼。
“大哥你怎么了!”刘香虽然智力有限,但干这行久了,会看病患的脸色。卞鹤轩的脸跟褪了色的布片似的,架在刘香肩上的胳膊都发软,真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
“没事儿,你抱着我,让我靠靠。”卞鹤轩特别晕血,十几个人追着他打从来不带犯怵的,可要是一盆鸡血泼过来,卞鹤轩能直接跪下。
刘香还没有晕血症的概念,急得想叫医生。大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腿疼了?
“大哥别怕!我叫医生去!”
“没事儿,你抱我,哥靠会儿,别动,靠会儿就好。”说得有气无力,卞鹤轩扭了一下身子,和刘香面对面,突然就踏实了,把人抱得紧紧的,像折在刘香身上。
孩儿面,椰奶味的。真好闻,想吃。
刘香一听,急了。他听大哥说要抱一下,立即站得笔直,182的个头像标杆似的,急得面颊通红,前后左右地找起来。大哥在躲人呢,他感觉得出来。是谁吓着大哥了?谁啊?自己能打跑他吗?打得过吗?他想不通就着急,恨自己不够聪明,是真的恨。大哥到底要躲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啊?
轻微智障的刘香理解不了晕血症,没人和他讲过这个病。在他的智力世界里,他永远找不到正从自己身后缓缓经过的血人。
卞鹤轩去看过精神心理科,医生说晕血症大多与家庭或创伤经历有关,或者是内在焦虑。晕过一阵儿就会心悸。他揽住刘香,庆幸傻子有个大高个儿,一边等心跳缓慢下来,一边把孩儿面当纯氧吸。
“走吧。”歇不到十分钟吧,卞鹤轩觉得腿又有力气了。
刘香特别使劲儿地嗯了一下,架住他,走最后几节台阶。可他这个嗯字,卞鹤轩听着很有问题。
有鼻音啊。
果真,卞鹤轩扭脸一看,艹,傻子哭了,也不懂吸吸鼻涕,傻不拉几的!这是叫他的晕血症给吓哭了?不了吧,这他妈都能哭?
他是晕血症,又不是败血症,哭了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