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照闭上了眼睛。
全身无力,意识下沉,仿佛重生前面对死亡的无力感,仿佛家族蒙冤在大雨中绝望灰败的心境,他以为重生后可以慢慢想办法,一步一步踏实地稳扎稳打,慢慢地手握权力赢得圣心,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家族一把。
然而,这个孩子却仿佛当头一棒,打的他措手不及。
重照觉得自己根本没法保住他的安危,他甚至还来不及学会正视自己的身份。
况且,就算他把前世的恨全部放下,也只能尽力把长延当作一个同窗过的朋友。更别说为对方孕育一个孩子。
仿佛漂泊在无尽海水里,重照软绵绵地挣扎着,往上看不见亮光,脚下踩不到坚实的土地,被浪花推搡着往前,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毙在窒息中。
重照哑声问:“能不要吗?”
林飞白回答:“据我所知,不能。谁也不能保证,拿掉孩子的同时,能够保住你的命。”
重照慢慢地攥紧身下的被子,又忽然放松。
他表情漠然,精神却已经崩溃,迫切地想大叫发泄,但银针扎在身上,又一动都不敢动,压抑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
林飞白收了针,去外头把林海棠煎好的药端进来,说:“小侯爷,把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你这一个月来是不是过于劳累?身体亏损得太厉害。”
他事先在安胎药里加了安眠的药材,对重照的身体没有丝毫损害。
重照神思困倦,套上了里衣,挨着枕头昏昏欲睡。
但是床铺气息陌生,他睡的极不安稳。
迷糊中有人把他用毯子整个人环住,然后腾空抱了起来,重照被弄得有些恼怒,抬腿踹了一脚。
对方退了一步,撞到了桌子,发出了痛苦的一声闷哼。
声音低沉性感,重照又觉得熟悉又心生喜欢,把头埋在对方脖子里蹭了蹭,不想动了。
天色灰蒙蒙的,长延步伐平稳,一路把重照送回昭侯府。
长延放手的时候,重照挣扎了一下,又转头把他一推,侧过身抱住了被子,呼呼大睡。
易宁立即把林飞白给的安胎药藏好,送长延出门,见对方没有回对面的府邸,问道:“许大人不回去休息吗?”
“不了,”长延脚步不停,“我去刑室会会陆武。”
时间拖的越久,他就怕五皇子那处反应过来,以至于发生变故。他还要顺便去陆武抛尸的地方去看一眼,等到了凌晨,入宫面见皇帝的时候,他就有足够的证据呈上。
易宁看着九龙卫首尊使披星戴月离去的身影,忽然感觉到一丝养家糊口的沉重责任。
……
因为夜里睡的太晚,重照起来的时候有些头疼,他看着周围的场景,推开门问:“我怎么又回来了?”
易宁带着林飞白进屋,说:“昨夜许大人送您回来的。”
林飞白把药箱放在桌上,“小侯爷,让臣再给您看看脉象。”
重照挥了挥手,他更关心另外一点,“他没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