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明白大人。”褚遂良的心放下一分,这两孩子理解能力没问题。
“既然明白,那你们就该知道记注是需要识字书写的,你们可以吗?”
“是的大人,我们两个都是识字的。”还好,褚遂良的心又放下一分。
这是褚遂良把手里的纸张抽出两张,递过来道:“这两张纸上面的字你们现在抄录下来,并且一些不必要的废话要有所删减,这也是你们是否可以留下来的最后考核,不然我就只能把你们退回训育宫了。”
如意、徐慧二人拿过纸张,褚遂良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面有纸笔墨,二人走过去坐好看着手里的纸,上面记录的是后宫以为妃子的日常生活言行,书写的密密麻麻,看得出来记录之人很用心,所以多了很多废话,这也是褚遂良提出要求的原因,二人开始仔细归纳誊抄,褚遂良看这样也不说话,开始忙自己的事。
一段时间过后,如意徐慧二人完成抄录,叫了一声“大人,我们做完了。”
褚遂良接过二人书写的纸张开始查看,这一看还挺惊讶的,这两个孩子不但会写字,字写的还不错,并且对于记录的归纳总结也有一定的章法,虽然略显稚嫩,但已经很不错了,他是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很聪慧的孩子,尤其是徐慧,更是因为其聪慧之名被选拔进宫。
“嗯,不错,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但你们可以留在起居馆了,日后你们还要努力学习,协助我完成起居馆的工作。”
二人高兴道:“是,大人。”
这时如意问道:“大人,您刚刚说起居馆是记录皇上言行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会有后妃的记录呢?”
褚遂良摸着胡子道:“起居馆虽然以起居注而名,主要工作是记录皇上的日常,但是因为皇上跟后宫不可分割的关系,有时候也会被影响到起居注的编写,还有刚刚我说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但因为涉及到内宫之事,不宜外传,所以才特别设立起居馆,作为记录内宫史的专门处所,这也是国史的一部分,所以每天会有宫人负责记录皇上和后妃的行事,然后送到起居馆,我们就是把这些记录整理归纳,再修订成册,帮助史官日后方便修撰国史,这也是你们日后的主要工作,比如你们手中的就是昨天的记录,明天抄写今天的记录,懂了吗?”
“是的大人,宫婢懂了。”
“好,还有一事,我看你们都有一定的书写功底,因为皇上喜好书圣王羲之的书法,(李世民和武则天都是王羲之书法的疯狂爱好者)所以宫里最喜欢用这样的字,你们也要勤加练习,临摹,日后也要用这样的字记录,明白了吗?”
“是的大人。”
抄录的开始二人只是简单的誊写归纳,减轻褚遂良在这些事情上的精力消耗,褚遂良的意思是二人现在都是学徒小宫女,需要先适应这样的工作,然后才可以学习其他事情。
就这样,如意和徐慧开始了在起居馆的抄录生涯,起居馆也真是一处不被外界打扰的清净之所,杨氏看到女儿这样也安心了,二人也在这样的抄录生活中慢慢长大了。(小如意小徐慧终于长大了)
在如意和徐慧完全可以胜任手中的工作以后,褚遂良也逐步的交给她们其他的事情,就是抄录归纳之前的记录,很多都是前几年的记录,如意不懂就询问褚遂良。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还在做几年前的记录呢?”
褚遂良道:“因为本朝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起居馆的官职,只做了记录,并没有专人整理在册,后来皇上在贞观十年(636年),皇后娘娘薨逝后想要为娘娘留史特意安排我为起居郎,我们自会面对很多之前的记录,都要一一整理,然后去芜存菁,编撰在娘娘的生平中,所以我们要对编史怀有敬畏之心,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随意修改,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刻意偏颇,身膏斧钺亦要秉笔直书,身前事死后名,你们现在的一纸一笔都会成为史官编撰国史的根据,知道了吗?”
“是的大人,我们知道了。”褚遂良看着二人微微点头,经过几年相处下来,他还真是觉得这两个孩子不错,所以放心的把一些事情教给她们处理,因为需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安排了如意来整理关于皇上的记录,徐慧负责整理长孙皇后的记录,这些记录有些不只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甚至是大唐立国开始的武德年间的记录都有,也就是先皇帝李渊在位的时候的一些记录,从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记录就开始了,这得益于早年间褚遂良是负责秦王府弘文馆的管理,当时人们都称他为“馆主”,后来的馆主成为了魏征,也就是如意学习的时候,在这次李世民想要有人负责为长孙皇后编史就想到了褚遂良,这也是褚遂良起居郎的由来。
褚遂良做事从来认真,对于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记录也是事无巨细,在如意和徐慧归纳誊抄的过程中,仿佛能够看到活生生的皇上皇后站在眼前,褚遂良以为二人只是抄写记录,却忽略了这些东西对孩子们的影响,如意和徐慧小小年纪就进宫,生活一片空白,也没有对于人生的认知,在抄写的过程中就像在跟皇上皇后对话,皇上皇后的一些言行事迹逐步成为了二人世界观的一部分,成为一些想法的种子,这些事对于她们一直抄书也许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当有一天在面对特定的土壤的时候,这些种子就会发芽,就会改变两个人的生命轨迹,这也是两个人命运的不同。
如意负责誊抄的是皇上李世民的记录,她看到的是李世民的风起云涌的人生,是皇帝少年从军,晋阳起兵,是金戈铁马,赫赫战功,四方征战,还有玄武门之变,然后就是从谏如流,励精图治,知人善任,整饬吏治,轻徭薄赋,如意经常沉醉在这样的大丈夫豪气干云之中,这也会成为她性格中的一部分,或者说如意的本性就是如此,从小坐在父亲武士彟的膝盖上处理军务,然后混迹于军营,做孩子头,射箭的技艺跟李世民一样精通,这也许就是命运安排。
徐慧看的则是长孙皇后和皇上十三岁合髻,是长孙皇后武德年斡旋君臣父子的嫌隙,是太子和秦王纷争中的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是佳偶良佐鹣鲽情深,是皇上的望陵毁观,是皇上对皇后的一往情深,这样的爱情在徐慧小小年纪的心里有了影子,就像一个女人,随着影子越走越近,徐慧的外在气质就越来越像这个女人,徐慧日日痴迷在这样的情感中,不论是才学还是心理,都开始临摹曾经的长孙皇后,只是她现在还不自知,对于她的变化如意和褚遂良毫无感觉,因为能看出这其中感觉的人恐怕只有一人,或者一个半人,一个是皇帝李世民,半个是长孙无忌。徐慧成为这个样子,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过于聪慧了,长孙皇后本就是相当聪慧之人,如果只是一般人学习她的样子,要不形似神不似,要不形神皆不是,只是徐慧太过于聪慧,聪慧超出常人甚多,五个月说话,四岁熟读《论语》,八岁就可以写诗,她照着记录中长孙皇后的样子,她就慢慢的成为了她想成为的那个样子,一丝一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在起居馆三人经过几年的努力后,之前累积的记录都被整理入册,工作也日渐清闲,褚遂良向皇上说明了事情之后,被皇上提拔兼任为皇上侍书(现秘书职务),负责处理皇上日常文书工作,这样一来,如意和徐慧也因为褚遂良工作内容改变,不再每天局限在起居馆,作为褚遂良总领起居注馆的助手可以跟着褚遂良一起到其他殿阁行事,比如每日朝参的紫宸殿,还有每年朝议大会的宣政殿,二人都可以跟着进出,后来褚遂良又被安排兼任太子的老师,也会安排给太子讲学。
皇帝的《起居注》是古代记录皇帝生活的重要文案,可以看做是皇帝的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