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宗跟他待一会儿特别自在,根本不想计较话里话外的半句挖苦,还好脾气的跟着一起含糊笑了一下。
骆深转身而走,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就这里吧。”
韩将宗看他站在边上,以为他嫌凳子脏,下意识想去擦,却被垫着脚跑来的店小二抢了先。
小二挥着两条洁白毛巾,一条擦桌子,一条拂椅子,同时咧嘴笑问:“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骆深:“两碗羊肉汤先上来。”
“好嘞!”小二高声朝着后厨喊:“两碗羊肉汤——”
里头想起“叮铃”一串铃铛响,意思是听到了。
小二转回来继续问:“还想吃点什么别的吗?”
骆深朝韩将宗方向一抬手,示意那才是东家,小二打量一眼,觉得不似本地人,于是介绍道:“咱们店名吃不少,客官头一回来,可以尝尝庆城揪片、清蒸鲂鱼、张家馄饨特色类的,汤类的推荐花山玉米糁和浆米清儿,都是赞不绝口的美味。”
这几道都是地地道道的古城特色风味,韩将宗走南闯北吃过几回,因此听过耳中多次,直接吩咐道:“羊肉汤里加青菜和角饼,再来两碗汤就行了。”
说罢他看一眼骆深,骆深点头表示可以。
“好嘞!”小二应下,满脸的诚心冲着后头吆喝:“吃着羊肉汤,再来一碗浆米清儿,有面有汤,有肉有素,齐活儿勒——”
小二声音远去,韩将宗扫一眼四周,发现这是最后一张空桌,“来的正巧,再晚了就没有空位了,这里人还挺多。”
骆深:“若是想吃得讲究,就去辉煌楼,若是想吃的随意安稳,这种百年老店全是人们刁剩下的,百十家老店活下来这么一家,口味非常好。”
“是。”韩将宗顺着他应和:“可见有点真本事。”
骆深笑着腿往前一伸,衣摆质感光滑垂顺,他一动,立刻坠下去一块衣角,露出半条纤细长顺的小腿来。
洁白泛着柔和月色光芒的裤子裹在腿上,一路压进半长的靴子中,在边缘留下几道褶。
韩将宗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骆深姿态闲适,身体微微前倾,但是仍旧同桌子隔着一拳的距离,一点也没挨着。
他抬手指了指韩将宗的腰间。
“这香囊是我年前生辰的时候所得,上头花纹是纹绣,素色的地方是织绣,据说是绣娘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学会的新花样,包裹严密,里头的香不至于飘出来太多,鼻子呛得慌。”他微笑着说:“我年轻资质浅,戴不出它的大气来,配在将军腰间正好。”
后半句意思就是夸韩将宗大气深沉,韩将宗心知了然,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
骆深今日腰间除了封带、紫金玉佩、玛瑙腰坠,却没有香囊。
韩将宗摸了一把自己这个,随意问道:“我看各家你这个年纪的公子都会戴在身上一个两个,怎么你今天没有戴呢?”
“我的送给将军了啊。”骆深道,又往他腰间方向一抬下颌。
韩将宗:“没有别的了?”
“没了。”
韩将宗横斜剑眉微微一挑,杨起一点弧度来。
“……”怎么你一模一样的扇子都有两把,差个样式的香囊就没有了吗?
骆深弯眼笑了笑,上半身又往前凑了凑,离得更近了些。
连清凉的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就这么一个,珍贵虽然比不上将军的玉佩,但是也独一无二。”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韩将宗低笑两声,没有说话。
片刻后,骆深坐正了些。
“将军去过杨柳江吗?”他问道。
“庆城名地。”韩将宗说。
他没有说去过,那骆深便当他没去过。
“庆城有位名人,作得一首好诗,不知道将军听过没有。”骆深偏着头看着他,噙着笑意,慢悠悠地念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就是他所作,描述的就是杨柳江的一段佳话。”
这诗韩将宗少时读过,还知道下半句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是首情诗。
骆深扫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今值深秋,没有青翠杨柳摇曳,不然同将军泛舟江面,也当别有一番滋味。”
一般都是怀春男女同游泛舟,骆深此刻这样说,韩将宗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这暗示性太强了。
“小子。”
他垂着视线,眼皮下头是微微眯起的眼,其中神色变幻多端。
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不露锋芒但是威势尽显。
他低低道:“想要什么直接说,都是敞亮人,别跟我弯来复去的绕圈子。”
骆深视线一顿,心跳骤然漏掉两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