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陆浅每每总能等到沈澄归家心里愈发安定了下来,不像是别的女子闲暇之余就好留恋花街柳巷,妻主若是结束了课业没有旁的事便直接回家了。虽说不解风情多次惹恼了陆浅,可在他如今看来这却也变成了优点,妻主对他不解风情对别人也是如此,那些想要围在妻主身边的莺莺燕燕也该知道知难而退,省得他须得亲自驱走,再说,妻主就算再冷清可如今到了他的面前不也是……
陆浅心说不能细想,他心里咕噜噜冒着满足的泡泡,慢慢消散了脸上的绯色。这几日无事却也只在家看看账目,大多没有出什么问题,可他却发现有家食肆进项一直一般,这并不是由他一直经营着的,而是不久前陆府拿作给他当嫁妆的,刘氏既然舍得给他,所以可想而知生意不好倒才正常。除却这些还有几家别的店铺账目上有点小问题,陆浅想着一并解决了。
他今天主要是看看那家食肆,考查考查是否还有经营下去的必要,若是没有直接改成玲珑阁用来作卖胭脂黛粉的铺子,省得白白浪费这铺面。玲珑阁不比食肆,做得好了打理得也省事,来钱也快,何况这玲珑阁他开了不只一家,也不止在这一个地界开了,只要挂上这玲珑阁的牌子自然就不愁生意,玲珑阁向来是不愁客源的,今后若是到了别处这玲珑阁开着这不愁进项。
葱白一般的手指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陆浅算盘打得比一般账房先生还要好些,他研究生财之道最是有天赋,任何东西别人学了皮毛的,他必要学个通透。
一边打着一边拧起了眉,这生意明显能看得出是愈来愈差,即将有入不敷出之势。他在这店里打了有两刻钟的算盘,可在这段时间里来这店里吃饭的他是一个都没看见,先前以为只是这家店生意不好是因为地界不好,可是他来的路上比这家店位置更差点的食肆生意都比这好些。
陆浅劈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敲进了低头弯腰站在他旁边的掌柜的心里,这掌柜的如今三十多岁,名叫李看山,长得甚是富态,挺着个肚子,个子还没陆浅高,陆浅今日因为只是处理店铺里面的事不必和人谈生意,所以没有男扮女装,但是显得还要比这掌柜的挺拔俊朗上几分。
陆浅这边打完了算盘,刚合上账目,另一边掌柜的茶水就送了上来,陆浅接过茶水坐在了桌子旁,轻轻啜了一小口茶,“你这管着这个店铺几年了?”陆浅瞧这掌柜的脸上倒是渗出了汗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陆浅冷笑一声。
“回大公子如今已经有七八年了。”在陆浅还没有嫁人之前这李看山就管着这间铺子,因为和刘氏沾亲带故,刘氏又掌着府里的中馈所以给李看山安排个铺子当掌柜只是信手拈来的事,至于两个人私底下有没有做什么暗箱操作的事情陆浅才懒得细想。
这刘氏能把这家铺子给陆浅自然也是出于这一层原因。
“那你说我把这关了如何?”陆浅不是来听李看山意见的,所以就接着道,“改成间水粉铺子如何?”陆浅作思考状。
掌柜的低头不敢不回话,一边偷偷抬头打量陆浅的神色一边回答道,“当然是……您……您说了算的。”
“哦?我说了算?”陆浅回头,“那掌柜的,既然我说了算这家铺子的门面就卖给别家吧。”陆浅不想同这掌柜的透露玲珑阁是自己的,他虽不知道这李看山和刘氏到底有多亲密,但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省得刘氏知道了惦记。
“至于你……”陆浅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李看山,“掌柜的,您说说您日后做什么营生才好过活呢?”
这话显而易见就是不管李看山的死活了,她这么多年掌柜的做下来也是贪得无厌,从中捞了多少油水,就这么让她放弃她哪里会舍得?
果然,李看山以前就听闻这大公子最是盛气凌人,百闻不如一见,先前他回门听府里的下人说好像脾气好些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刻薄,日后定是像他爹那般不招妻主待见,虽然李看山心里这般怨毒地想着,但是还是立刻低头朝陆浅求情,“大公子,我在这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这铺子如今虽说生意不好,但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这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离了这铺子可怎么活啊!您不能说不管就不管我了不是?大公子!”
“大公子你再给我机会,我日后一定好好经营,绝对不辜负您的一番苦心。”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里都急出两行浊泪出来,陆浅觉得一个大女人做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甚是恶心,没有看她又是随手翻起了账本,也不细看,哗啦啦翻看着,只说,“你一家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有手有脚的去哪里做个长工不也是钱还要我给你找出路是吗?李掌柜?”
陆浅这话说得刻薄,当这店里其他伙计的面半点面子也没给李看山留,李看山受着陆浅的嘲讽脸都涨红了,可陆浅依然不依不饶,眼皮都没抬,刚刚的茶水只喝了那一口就放下了,“李掌柜不是我没提醒你,你在这在做几年和我说有什么用呢?你主子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和我来倒苦水是觉得我闲得有空搭理你,三十多岁的人正当壮年在哪找不到活,非要我养着你还有你一家老小?”
陆浅最是不知适可而止,李看山不吱声,他却还能指桑骂槐个不停,说到一半口渴想喝口水思量了一下又放下了,这时候见他还不识好歹愈发不耐烦了,“李掌柜,懂了吗?收拾收拾利索地滚了,别耽误我把这铺面盘出去!”
李看山眼睛里慢慢流露出怨毒,这些年做掌柜的在伙计下人面前向来是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折辱,让个才出阁的哥儿辱骂,李看山抬起头,怒火攻心,说话半分没过脑子,“大公子嘴皮子也是利索,有这功夫怎么不回家看看您病怏怏的爹还能撑上几日!”李看山说完这话立刻就后悔了,她看见陆浅眼里折射出的冷光让她生生打了个冷噤。
陆浅看这李看山富贵日子过多了让猪油蒙了心,半点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下人也该口出狂言。陆浅哪能受得了一个下人说他爹爹,当即就把茶水淋到了李看山脸上,却还不解气,直接又把茶杯扔她脸上,当即就磕破了李看山的额头,李看山再也受不了这折辱就想动手,可是刚一抬胳膊就被这店里的其他伙计按住了手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忽然就听陆浅说,“小九,等下把他送衙门去。”
李看山脸被压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一听这话虚张声势地冷笑道,“送衙门?你这是想治我个什么罪?”
陆浅没成想这李看山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想和他动手,“你说呢?掌柜的,你是当我没查访过其他铺子还是没看过其他食肆账目,你拿我多少银两?在哪里进的货?有多少费用是用来雇佣伙计又有多少钱进的货?你当我是看不懂账目吗?都懒得糊弄我了?真金白银你就就买到了这种茶叶,还敢端上来给我喝,和着你就是这么招待我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也不动动脑子就敢端出来这种茶水?我刚才动了恻隐之心不想同你计较没成想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同我动手,这几年富贵日子过得你脑子都没了。”
“李看山,李掌柜,你说说你入了衙门你的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呢!”
陆浅自打开了这些商铺日进斗金,对自己吃食起居就格外金贵了起来,千金难买的紫榆木材他用来做床榻,五两银子一寸的雪缎他用来给沈澄做袜子都觉得不够柔软,更遑论平日里喝的茶叶了,陆浅知晓沈澄爱喝茶以前还未嫁给她时,总会假借别人之手送给她每年新出的太平猴魁,虽然有市无价,但有时还送不出去,他怎么就喝不出茶叶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