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万星币,对于从前的奚蓝来说,要弄来这些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现在的奚蓝,身上穿的是殷泽以前的旧衣服,吃的是最廉价的泥果,做的是拾荒的活,工钱还是殷泽发给他的,攒了两个月总共也就几百星币,刚才还在节日里花了大半,现在身上总共只剩下了三十七块八毛的星币,这些钱别说买药,连根针头都买不到。
奚蓝来到荒星许久,过的日子算得上非常穷苦,但他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钱是这么的重要。
奚蓝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了伊星。
伊星被盯得炸毛般退了两步:“别看我,我也没有!”
奚蓝:“……”
伊星从前也是一本游记的稿费就能够卖不少钱,在宇宙到处开签售会的虫,现在却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两只曾经养尊处优的雄虫面面相觑,终于在贫穷面前一败涂地。
安垣一眼看出了他们的窘迫,不过也没生气,从容道:“所以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是要,伊星瞪着这个奸商,开口又问:“价钱的事情……”
奸商像是早知道他们的心思,摇头拒绝直截了当:“价格不能少,在荒星上面搞这种药剂可是要费大功夫的,你们如果买不起,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谈话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奚蓝和伊星因为太穷,被店长叫人赶出了商店。
回到住处的时候,奚蓝还没有从挫折中走出来,他垂着眼蹙着眉想着应该从哪里搞到那么大笔钱来,走进门的时候被门口的殷泽看见了,后者带着火气问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奚蓝之前心思不在,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问题,他回神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打算出来找我吗?”
殷泽板着脸:“我说过我不会来找你。”
奚蓝很懂殷泽的脾气,立即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了,你是睡不着才守在门口等我的对吗?”
殷泽:“……”他有些说不出口,奚蓝给他找的借口实在是太差了,他忍不住瞪了奚蓝一眼。
奚蓝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双眸粲然明亮:“谢谢。”
明明只是个样貌清秀的亚雌,却不知道为什么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殷泽在这种笑容面前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转身往屋里走去:“回去睡觉。”
“嗯。”奚蓝连忙跟上,但等走进房间的刹那,他才想起来,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而按照之前殷泽的安排,他们是要一起睡的……
奚蓝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殷泽回身关门,差点把奚蓝关在门外,他皱起眉道:“你又怎么了?”
奚蓝欲言又止,却怕暴露身份,没敢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他只能改口道:“我这路上都没好好的洗澡,我想先洗澡可以吗?”
殷泽每天本来就睡得早,这时候懒得理他,自己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头也没回地道:“老头准备了热水,你自己去洗吧。”
奚蓝轻轻“哦”了声,看着殷泽脱去外衣之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衣服,那点衣料被结实的肌肉撑起,划出流畅的线条,每个弧度都充满了力量感。奚蓝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这个人同床共枕,双颊不禁隐隐发烫,他连忙冲进了浴室,只是反应过来之后又折了回来,担心地问道:“你洗澡了吗?”
殷泽从被窝里拽了玩偶朝他扔过来,火气终于被点燃了起来:“洗了!干净的!没味道!别废话!”
奚蓝放心了点,赔了他个笑意,把玩偶放回床上,转身去了浴室。
无法容忍已经半个月没洗澡的自己,奚蓝在浴室里折腾了很长的时间才出来,换好干净的睡衣回到床边的时候,他才发现殷泽因为疲累已经睡着了。这一路上全靠殷泽和沃嘉在轮流开车,而其中殷泽开车的时间最多,这一路走了整整半个多月,殷泽的精力也早就该耗尽了。
奚蓝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殷泽的睡颜,想到这个人明明已经累成这样了,却还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守在房间门口等着他回来,心里不禁柔软起来。
殷泽在他的眼里从来都不是难以相处的人,他就像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明明对这个世界存着许多善意,却总怕被人看出零星半点,于是拼命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对谁都要先亮出尖牙先恐吓一番。
奚蓝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奚蓝没能再继续想下去,荒星的冬夜实在是太冷,屋子里不像其他地方安装有恒温系统,取暖的方式只有钻进被窝。奚蓝才刚从浴室出来手足就已经凉了下来,好在他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这个时候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掀开被角。
在把自己塞进被窝的刹那,奚蓝无法控制地在脑子里把从小到大学的礼仪教养雄虫守则全都过了一遍,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跟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没敢触碰对方半寸皮肤,身体僵硬得像是块石头,就这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沉入了梦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之前整个旅途都只能窝在车座上睡觉,逼仄的空间里大家连身体都伸展不开,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奚蓝压根不想起来,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热源,在意识还没彻底清醒的情况下,本能地就往那边靠了过去。
殷泽是被蹭醒的,感觉到有个软软的身体不住往自己怀里拱,他低下头去,就这么看见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的这个角度,还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
殷泽:“……”
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不自在地把人从怀里拎了出来:“你干什么?”
奚蓝起初有些茫然,等彻底醒来之后,立刻红了脸,几乎是立刻缩到了床另一边。
殷泽嗤笑道:“你又不是雄虫,这么别扭做什么?”
他只是随口这么说了句,接着就没再理会奚蓝,自己坐起来开始换衣服,给奚蓝看见了肌肉饱满的胸膛,漂亮的小麦色皮肤。奚蓝自己在旁边羞得重新钻回了被窝里,飞快把眼睛遮住,这才想起来刚才殷泽说的话,他试探着抬起头,出声问道:“如果有一天起床,你发现你的朋友突然变成了一只雄虫,你会怎么办?”
殷泽对这对话没怎么在意,只把它理解成了奚蓝的随口异想天开,他道:“谁变成雄虫?你吗?”
奚蓝立刻否认:“不是我,是……沃嘉,如果沃嘉变成了雄虫你会怎么做?你会把他送去拍卖场吗?”
殷泽突然不说话了,奚蓝猜测他大概是在认真思考,果然没过一会儿,殷泽就脸色怪异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要有雄虫长沃嘉那样,估计也没人会买,费那工夫做什么?”
奚蓝:“那如果是我……”
“嗯?”殷泽正要说话,视线掠过半敞的窗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你昨天替我买的风铃呢?”
奚蓝也是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他立刻起来从包里找出了一串粉红色的贝壳风铃:“我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