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矜的呼吸卡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似乎能GET他的意思,可她觉得……这样不对,无论是牺牲的前任队长,还是往后要陪在喻铮身边的人,谁也不会希望他把一道伤痕留在脸上、心头,永远跨不过去吧?
就光程矜能看到的地方,除了眼下这道伤痕,肩头的、手臂的,不胜枚举。她都不想问,也能猜到每一道疤后面都是一段关于鲜血的记忆。
这群男人啊……过得都是怎样的日子。
程矜单手托腮,“这疤没了,你就会忘记吗?”
忘不掉,除非死了,否则都忘不掉。喻铮不由再度对她刮目相看,都说生得漂亮的人多半不聪明,可显然,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而且活得通透。
喻铮看见她抬起手,青葱似的指尖越来越近,淡淡的手霜香气若有似无。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眼底那条疤时,喻铮突然向后一仰,避开了,然后动作利索地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太阳要落山了。”
她答应的,天黑之前回营地。
程矜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这个人看着勇敢,其实跟只蚌似的,还没怎么着呢,就把壳子给合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营地,老远就被|操练场上的队员们瞅见了,一个个直瞄瞄地盯着他俩,又碍于队长的威严没敢直接上来八卦,只等着程记者一言不发地拐进宿舍楼,才一窝蜂将喻铮给围上了。
翁连梦戳了戳焦胜力,一队人里,也就他能跟喻队唠两句,也不会挨揍。
焦胜力在众人的怂恿下,干巴巴地问了句:“程小姐今天晚饭还没吃。”
喻铮大步流星往前走,就听焦胜力又说:“铮哥你抓紧去吃饭,我们都吃完了——那个,我去叫程记者。”
“嗯。”
依喻铮平时吃饭的速度,五分钟内必然解决战斗,这一顿单人晚餐他吃了将近半小时,还在对着剩下的半条鱼磨蹭。
直到翁连梦进来,一见他还在,脱口而出,“队长你怎么还没吃完?程记者说不想吃了,她那份你要不要一并吃了?”
喻铮手里的筷子在不锈钢盘上一碰,噹的一声。
风卷残云,转眼他就端着盘子送到收残点,一搁。
翁连梦:“……”队长刚怕是开了二倍速吧?
脸那么黑,该不会,刚刚他们队长一直在等程记者来?
结果,程记者不但没吃晚饭,第二天的早餐也没吃。习惯了每天望“美”止渴的众人都有点不习惯,互相问着程小姐怎么没来?
就连喻铮都听见好几个声音都在说“程小姐”,终于,他蹙眉沉声,“程记者是什么人?她不在,你们连日常训练都不知道怎么训了吗?”
“报告队长,”翁连梦一本正经地说,“可是她一直说要跟我们上山看看,没道理无故缺席的。”
“她不来你就不登山了?”
“报告队长,登!”
喻铮面无表情,“焦胜力。”
“有!”
“你带队上山,”喻铮手搭在军用腰带上,“我稍晚追上。”
“是!”
一队人小跑着朝后山而去,喻铮稍拽了下衣襟,边往宿舍楼走,边琢磨是不是昨儿他们戛然而止的对话伤着小姑娘的自尊心?或者,他躲开她的手,让人小姑娘面上挂不住,生气了?
总之,这是喻铮这辈子头一次把心思花在研究姑娘上。
喻铮扣了叩程矜的房门,里面没声。
“……程矜。”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可里面还是没回应。
喻铮蹙眉,虽然坎铎不安稳,但营地里总还是安全的,会出什么意外?或者,人不在?他试着转了下门把手,门居然被轻易拧开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房间中央地面的衣物上。
白色长裙蜷成一团,凄凄凉凉地被丢在地上,水壶的木塞子滚在一边,水泥地上还有些许微干透的水渍。房间里没开空调,甚至连风扇都只是苟延残喘般的缓缓转动,室内恍若蒸笼。
案发现场似的……喻铮蹙眉,看向床铺上高高隆起的那一坨。
“程记者。”
那一团毫无反应。
“……程矜?”
仍旧没动,但喻铮隐约听见了低低的哼唧,他犹豫了一下,“我进来了。”
毛毯蠕动了一下,低低的喘息传了出来。
喻铮大步上前,弯腰拾起挡路的长裙,视线却立刻被白色裙裾上暗色的血迹所攫取,心脏猛地一揪,看向蜷缩在床的“小山丘”,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快步近前拉下她裹着的毛毯,一眼就看见浓密的长发下苍白沁汗的小脸。
手掌下纤细的身躯微不可查的颤着,攥着毛毯的手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伤势看来很重!
喻铮迅速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减少失血,尽早就医。可伤在哪里?以衣裙上血渍的位置判断,应该是腿。
毛毯下缘,一截雪白的小腿露着,脚趾都蜷缩着,着实可怜。
生平头一次,喻队长感受到对鲜血与负伤的恐惧,即使……他还没看到伤口。